水秀进入税务局的两个后,局里给她和张清武每人发了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。所长和白建明早就发了,苏明复也是在去年发的。
所长说:
“单位给咱们发自行车,是考虑到咱们收税的需要,尤其咱们农村税务所,管砖瓦厂要进山,去煤矿收税更得进山,没有自行车也真不行。“
“另外,局里还给咱们发了一辆摩托车,只能在关键时候骑一下,
“一是出门大家基本上是一块出去,只有一辆摩托车也没法骑,
“二来呢,摩托车又要加油修理。我看,还是自行车方便,不用加油还不容易坏,更重要的是安全。“
大家都点了点头。
水秀别提有多高兴啦!她回家再不用先把车坐到县城,然后再搭乘县城到家乡的班车了。
记得她家的自行车就是父亲就曾发下的。
记得父亲说他曾经发过两辆,反正也是水秀记得,她家很早就有自行车的,在她们户族是唯一的一辆。
那时,户族的谁家出远门,都来她家借自行车,她家的自行车把她的同伴们羡慕的呀!当然,后来在责任制以后,家家都有了存粮,并逐渐发展经济作物或者出外打工,自行车才开始普及起来。
水秀有自行车最高兴的是她回家方便了。
骑上自行车从中滩到她的家乡蛇湾,如果在过河的时候不耽搁,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。她来去家里方便了,也回家勤了一些。
夏天的白天时间长,下班后,时间还早,水秀有时候就回家一趟。那天下班后,水秀骑上自行车,飞快地向家里骑去。
从中滩税务所出来,穿过中滩乡大街向南走到公路上,再向西拐到中滩乡辖区的一个村子的乡间小路,一直向西就到了黄河边了。
沿着黄河一直向南走,路几乎全部是下坡路,不用下车,就骑到了河边,水秀对于这段路特别喜欢走,车子快,凉风飕飕,真是舒服。
过了柴油机带动的汽船(这要比父亲当年的羊皮筏子与及人工划的船要快多了),一分钟便到了对岸。
这里就是蛇湾,是水秀从小生长生活的地方。
这里的景色比那边更美。
河堤两旁沿路栽种的槐树与柳树,一直延伸到远处黄河拐湾的地方,而堤下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稻田,再过去,便是玉米田,眼前一大片的绿色看着使人心情舒畅。
水秀小时听父母说过:
她的家乡虽然在黄河边,由于是在山脚下,只可耕种的土地很少。
黄河泛滥的时候,就把田地冲毁得的很利害,变成沿着山边走向的一个湾子,狭小的像蛇一样,所以,人们把这块地方叫做蛇湾。
黄河两岸的人民因河受益,也因河受害,在大家逐渐认识并懂得如何治理黄河,按其自然规律行事。
1964年黄河水暴涨,黄河又发大洪水,家乡蛇湾农田被冲毁。
此后,在共chan党的领导下,当地政府十分重视黄河治理,大力支持民众奋起抗灾。
当时任蛇湾水利管理所所长的何昌带领大家,在冬季利用农闲、开山劈石,筑堤建坝。
在1976年的那次大洪水,流量达6400立方每秒,这次大洪水,有惊无险,还田于民,蛇湾这块地方淤出土地数千亩。
在春季,又沿堤种树稳固大堤,一直坚持了几十年。
这沿堤成荫的树木,便是在那些时候种植的。
而大堤下面这大片绿色的水稻田,也是在1976年那次洪水时淤积面成的。一心为民的何昌,被群众层层选为人大代表。
前人栽树,后人乘凉。的确,水秀不会忘记:
夏天,她在这里的稻田除过草后,如果中午不回家,就在这舒适凉快的大堤上休息。
大堤附近,大太阳下晒得浑身疼痛的庄稼人,也都到堤上乘凉,他们或坐或躺,或边休息聊天,那时可真热闹。
在享受到习习凉风的时候,她总是对那位领导大家建堤栽树的何昌充满了感激。
水秀站在河堤上稍稍望了望远处,从田野里往北,那个在树木围绕着的村庄,似乎在寻找她家的位置。
她下了大堤,骑上自行车沿路往家里骑去。
她心情无比激动:
知道自己发了这辆新自行车,父母肯定会高兴,自己也可以在有空的时候,把母亲捎到大姐二姐家去转,母亲不会骑自行车,走上太费事,她又多病。
骑车穿过了黄河附近的村庄,是一片空阔的田野,纵横的渠水闪着波光,静静地流淌。
太阳已经快下山了,开着拖拉机、吆喝着毛驴车、或者骑着自行车、步行的人,都在向着那个升起炊烟的地方涌去。
忽然,水秀发现前面一个身背尼龙口袋的人。
背着的大概是草,由于口袋很大,她的头低着,被草压弯了的腰向前倾着,老远看上去产,只是一只口袋在移动,而且移动的缓慢。
“现在的条件下,像这样背这么大口袋走的人可是不多了”,
水秀这样想着,在经过那人身旁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,便立即吃了一惊:
啊?竟然是她母亲呀!
“妈妈!”水秀连忙跳下车,把车子停下,从母亲的身上取下那袋压着母亲身体的草,使劲地搁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。
此刻,眼泪噙满了她的眼眶:儿女们都大了,母亲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劳累自己呢?
“妈妈,你再不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挖苦菜来呀!我爸都有退休工资呢,你女儿也都上班有工资呢,你这样下苦,不怕别人笑话吗?”水秀说道。
母笑着说:“我害怕人笑话啥呢?我拔草喂猪喂鸡,别人还管得着呀?谁还吃的多了。”
水秀无话可说了。
她知道:
母亲是为她养着的两头大肥猪与一百多只鸡去铲苦菜了,母亲为了想办法多挣点钱为二哥娶媳妇,她每年养三头大肥猪,卖掉两头,另外一头家里吃肉。
还说,自己闲着也是闲着,就从大姐家捉了一百五十只小鸡来喂,把鸡下的蛋卖掉,又是一点收入。
姐姐哥哥们劝她,她不听,说光养些猪鸡,又不紧张,带休息的就把它们喂了。
水秀只听母亲说,猪鸡吃上些苦菜要好的多,她也没有多想这苦菜是从哪里来的,却不料,母亲这么辛苦,这么劳累地从那么远的地方挖来的!
“妈,你怎么跑这么远的地方挖苦菜呢,还装那么大的袋子?”看到满脸是汗的母亲,水秀心疼地埋怨道。
“近处都没有了,现在人家都把地薅的净的很,地里连草都很少了,别说苦菜了。只有远处坝外的埂上,苦菜才有呢!”
“我不信!只有你养鸡讲究多,我大姐家那么大的鸡场如果天天挖苦菜,那不把人累死了?”
“你不知道,水秀,咱们这些鸡下的蛋比你大姐家鸡下的蛋要贵呢。”母亲兴奋地说。
“本来我平时都是让你爸把鸡蛋送到你姐家去一起卖呢。
“卖了几次,你爸嫌麻烦,干脆就卖给门上收鸡蛋的贩子了,后来
“那个贩子说,他把咱们的鸡蛋卖给一个工人,那个工人说,咱家的鸡蛋好,味道又好吃,炒在锅里颜色黄灿灿的,
“让专门把咱们的鸡蛋留给他呢,说价钱还要比别人的鸡蛋多一到两分钱呢!”
听了这话,水秀的眼泪又蓄满了眼眶:
母亲只为了一个鸡蛋比别人多挣一、两分钱,就这样不顾劳累的操劳着,怎么不让她感到心疼和难过呢!
“咦?今天不是礼拜天你怎么回来了?”母亲忽然转过头问水秀:“骑着谁的自行车?”
“哦,这是我新发的自行车。”水秀说:“您又不会骑自行车,不然您可以骑上它挖苦菜的!”
“哦,那不成,我不会骑不说,这公家的车子,丢掉还要给人家赔上呢,我知道的。”母亲说。
“丢掉了赔上也是给自己赔呢。”水秀忽然说道:“妈,以后有了自行车,我下班过河回家时天天来给你捎苦菜,你天天在坝上等我。”
“那可不行,会影响你的工作的”母亲连忙摇头说:“我一天要两趟呢,你能天天等着帮我捎吗?”
“两趟呀!妈,您是不要命了?您身体有病呀!”
水秀激动地叫道:
“把那些鸡全部卖掉,我把我的工资一分不花全部交给您,行了吧?”
“不行!你该花的还得花,你是工作人,不能让人家笑话你!我在家里闲的呆不住,养些鸡,没有啥!”
水秀知道她无法说动母亲,也不知道该怎样说动母亲。
回到家里,父亲忙着给鸡出粪、喂食,还在补着编织被鸡啄破了的围篱。
水秀赶紧帮着母亲做饭洗碗喂猪,一吃过饭,连她都困乏的马上进入了梦乡。
第二天一早,她又赶紧起床,她要去赶那早上最早的那趟汽船呢!
起来一看,母亲早已经为她做好了早点:荷包蛋加油饼。
她不知道什么时候,母亲起床,已经捞了一大脸盆的油饼了,正在往她的包包里装呢!
水秀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,她扑上前,紧紧地抱住了母亲!母女俩都流泪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