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秀在中滩税务所已经工作了几个月了。
她已经能够完全胜任所长交给她的内勤计会统工作,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前面的不注意fa票保管和丢失之类的问题,而且开票也开的越来越熟练,差错也越来越少了。
当然,除过自己的努力外,最主要的是受到了苏明复耐心细致地帮助。
还有一个原因,是由于她的勤劳。
水秀本来来自农村,做饭扫院的事情不在话下。
早上,她如果起的早,就主动地把所里的院子给扫干净了,也不管是不是她当值日。
她也帮助做饭大师傅做饭,而且,饭熟了总是先端给所长和tong志们吃,她最后吃,有时,哪位tong志把不住胃口而多吃了,在她跟前没有了,她也说没关系。
所以,受到大家的称赞。所以,水秀的自信心逐渐增强了,她说话办事也就主动而自然。
水秀和tong志们逐渐的熟悉了。
他们在闲了的时候,会常常站在楼梯或院子里开个玩笑,在吃饭的时候当然更是红火热闹,大家真的就像一个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组成了一个大家庭。
惹得大师傅也忍不住地笑起来!她说:自从这个水秀来了,这个所里热闹多了。
是的,水秀本来也是个大方的姑娘。
只是由于她自己是农村出身,又没有上过什么大学,对税收工作又不熟悉、又不会打算盘,开始工作的她是被动的,是害怕的,也是自卑的。
但她刻苦钻研,虚心向同事们学习,所以进步很快,现在不仅能够算盘打的顺溜了,点钱数钱也很快。
而且总愿意多干活,领导交给她的事情,她总是积极无怨言地完成。同事们开始对她刮目相看了。
那天,所长说征收期快完了,他们几个要去金三角清理管户,让水秀把附近街上的几家个体户的税给收一下。
水秀满口答应了。
水秀现在已经不再害怕自己一个人去收税了。
这半年来,她把中滩税务所所在的街道、单位、店铺,都了解了,也和认识了附近几个商店的老板。
也许还有一个原因是税务行业是专门征收店铺税的,所以,大家对于税务干部都很热情!
水秀在了解到这些不是情况的情况后,就拿着票出门了。她很快进去那两家开了完税证,收了税。
她进入到另一家铺面。铺面还不错,这家的老板是个胖大的中年男人。
水秀进去的时候,那个老板正坐在炉子边烤火,一个腿搭在另一腿上摇晃着,一只手拿着火棍在摇动着,一副很享受的样子。
见到有人来,他本能地欠起身,可是一看到手里拿着票和笔的人,他就没有起身。
他大概知道这进来的人不买东西,便没有什么好事找他吧!
水秀连忙自我介绍:
“哦,你好!我是税务所的,你这个月的税还没缴,我过来给收一下”。
“什么税?你是干啥的?”他仍然躺着没动,硬邦邦的口气,满不在乎的神情。
“我是收税的,就是这个中滩税务所的,”水秀只好再说一遍。她在柜台上开好了税票。
那个人既没有起来招呼她,也没有去看税票。这使水秀觉得有些意外,有些尴尬,也有些恼火。
因为从前几家店铺里进去,人家都赶忙热情接待,她觉得她工作的场面就应当是这样。
没想到,还能遇到完全不把她当回事,对她的话充耳不闻、对她视而不见的人,这是她头一回自己上门收税,她不知道如何是好?
那个继续晃着腿摇着她的火棍,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。
水秀很生气,也很委屈,怎么办?
回去吧,自己不甘心,不回去,人家又不交。真是进退两难。她僵在了那里。
此刻,她多么希望有个税务所的人能够来帮助他解围呀!
可是,她明知道税务所的其他都去了金三角清理管户了,她一个刚参加工作的税务人员,遇到这样一个强势而无礼的纳税人,真是没有一点办法呀!
水秀希望这个里面哪怕能够进去一个买东西的人,自己也好下台,不然,真是太没有面子了。可是,这时就偏偏不进去个人。
最后,那人终于起身,走进柜台里面,从一个破纸盒里捧出一堆零钱,扔在柜台上,说:“这是税钱”。
水秀一看,这个鞋盒子里是随意扔进去的一堆毛毛钱:
钱高高地突起了鞋盒面,还有往下掉的架势,而她明明就看见,刚才老板取盒子时。
旁边放着的另一个盒子里,装的是一元、五元还有拾元的大点面值的钱呀!
很显然,这是这个老板不愿意交税,又故意在刁难她呢!
水秀没有说话,她默默地数起钱来,眼泪在她的眼睛里打转。
她感觉到那个人下载得意地看着她。她的手开始发抖,眼泪掉在这些零钱上,她转过身擦掉了眼泪,开始数起来:
她先把这些钱一张一张地捊平,归类,对齐,然后,一张一张地数起来。
这一堆钱多是一角、二角的钱,才二十几块钱的税钱,水秀数了好长的时间,她感觉到这些税钱很多,也沉重。
总共才二十几块钱,但却塞满了她的包包,这可让她怎么去银行交呢?
她把开好的税票递给那个中年人,那个人接过税票,看都没看一眼,就揉成一团,扔进地上的垃圾筐里。
水秀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伤害。
她没料到,这人又用这样的方式来发泄他的不满和不屑,竟然当着她的面扔掉了他们税务人员视为神圣的税票。
她实在忍不住了,便对那人说:“你怎么扔了税票?税票可不能乱扔的”。
“老子已经交了税了,这个对我还有屁用?我想扔就扔掉了,这是我的钱买来的,你管得着吗?滚!”
水秀不知是怎么出了那个店铺的门的,回到税务所,她一头扑倒在自己的床上痛哭起来:
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么大的委屈。
她是父母偏惯的宝贝蛋儿,平时哪个姐姐哥哥要是欺负她,她对父母一说,他们都会把哥哥姐姐骂一顿的;
在学校里,她也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,也是同学们心中的好姐妹,受到的都是喜欢和尊敬,
可在工作中,她却受了这样大的委屈。
唉!怪只怪自己是个女的,怪只怪自己太软弱。
如果自己口气硬一点,那会是什么样呢?或者,如果自己口齿伶俐些,那也不会受到这样的窝囊气。
看来,自己还真不适合干这个税务工作!她想:
在农村干活,累是累点,辛苦是辛苦点,可那多么单纯,活干完了,自己也会有一种成就感的,在里,却是要跟人打交道的活,跟人打交道多么难呀!
水秀满眼是泪!她满心的委屈:
本以为这个工作是个管理人的,是个体面的工作,想不到会受这么大的委屈。看来,这税收工作还真是难呀!
她记起了父亲在收税时挨打在家养病的事情了,忽然她头皮一阵发麻:
父亲不是个男的吗?可他也在收税时挨了打呀?父亲不是收了一辈子税吗?不是也挨打了吗?看来不只是性别的问题也不是会不会收税的问题。
她这才发现:这税收行业原来是个危险的行业呀!
她真有点伤心自己为了脱离农村的辛苦,而找了这样受气的工作,这样的工作对于她真是太难了。
下午吃饭时,大师傅看水秀红肿的眼睛,问她有什么伤心的事?水秀便把自己收一堆零钱的经过给大家说了。
所长说:“你以后会慢慢适应的”
张清武说:“你等着,我明天不穿税服去把他教训一下,”然后指手画脚地说:“
我明天去他的铺子里买一条烟,先从中滩小学门口的那个铺子里换100元一角的钱,然后让他数去,让他从早上一直数到晚上,直把他数晕过去为止!”惹得水秀笑了。
苏明复说:
“这是收税过程中常会遇到的事情,还好,这个人即使给了你一堆零钱,但总算是给你把税交上了,我们收税过程中就遇到过一个人,不交税,还强横无理的人呢”!
接着他叹了口气说:
“现在,咱们国家公民的纳税意识普遍不如西方人,你去收税,他就是认为你跟他要钱。
“他才不管什么是‘取之于民,用之于民‘呢,也是,咱们国家才改革开放十来年,
“咱们国家公民的纳税意识受原来的小农经济影响大,还不适应商品经济的运行模式和交税,还需要咱们在工作的过程中不断宣传。
“所以,咱们的税务工作很难搞,……”
听了这些话,水秀的心情更是沉重了。
她陷入矛盾之中:一方面,她后悔自己不该没有弄清楚这个工作的究竟,就来税务局上班了;
另一方面也纠结:不来税务局上班,她自己就得回到农村去,整天和泥土打交道。
还有:那晚上去稻地浇水的情形她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,一想起这件事,她就感觉到更痛苦。
此时,她就觉得无论如何,在城市工作要比在农村强的多,看来,啥工作都不好干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