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正是中午,五、六月的太阳照在人身上火辣辣的,像无数根针扎在身上。
那一望无际的绿色稻田里,有一个头戴草帽的扎辫子的姑娘,她二十岁左右,中等身材,不胖不瘦,黑裤子红衬衣,晒得微黑的脸上闪烁着两只大眼睛,显出一种稚气来。
她虽然是农村姑娘,但并不是很土气,她对于农活的不熟练中就可以看出。
她就是水秀,是老李的小女儿。她去年刚从本乡中学高中毕业,没有考上大学,在家务农刚一年了。
此刻,她正在给在给稻田里浇水。
她家的这块在远处的地,本来浇水是不用愁的,啥时想浇就直接把地头流过的渠水拦住浇就行了,可今年的雨水少,加上上游建立的几座水库把一部分黄河水截流了。
黄河水位下降了,自流灌溉渠上不了多少水了。
她家的这块地已经五、六天没有浇上水了。因为前面还有一长片的稻田也等着浇水,人家在上游,根本轮不到她家的地。
此刻,她已经是从早晨天刚亮就开始在这里等了:
今天她无论如何也要浇上水,不然稻苗就旱死了,现在,正是稻苗孕穗期,再也不能等了。
所以,她中午饭也没回家吃去,就在这里等着,她想,前面的人浇完后,总会轮到她的。
好不容易等到前面的几个人逐渐浇完走了,她正要往她家地里放水呢,可是前面又来人了,她只好再等。
这人没有走呢,前面又来浇水的。人家在上游,哪管你什么先来后到的顺序,直接把水闸干就往自家地里引了。
水秀特别生气:
这些人怎么也应该给她留下一小股水呀,她从早晨到这时了,等都等了六、七个小时了,说什么也应当让她浇了呀?
记得那次:
她浇水时,后面的人在浇,她想把自家的地埂开个口子放一点水进去,那后面的人一声把她喝住,说是要等他浇完了再让她放。
可现在,她等了那么长的时间,却还是轮不到他。
也许因为,他们都是男人。这里农村的男人们还是要强势一些。他们一声喝,水秀一个女孩子哪里敢动手挖闸往自家地里放呢?
她不由气愤起来:
这些男人浇水,咋这么不知道讲道理,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女娃娃。
看看自己,她也生起二哥的气了:
一个男人家不在家务农,偏要跑到外面去打什么工?把这一滩子农活全扔给我,还说什么耕种的时候他就回来。
这农忙的时候有两个姐姐和大哥帮忙呢,平时呢,人家一个比一个忙,哪能顾上咱们呀!
再说,这给稻田浇水,是每天的事情,难道还能让人家天天来给你稻田放水不成?
不过,要是在去年那样黄河水大的时候,也不存在这些问题,主要是今年水小了,不然也不会……。
她抬起头一看,又生气了,前面不知道啥时候又来了四、五个人,她泄气了,本来还想:
平时中午都是人最少的时候,大家都吃完饭,要在家休息一会儿呢,这会儿她总会放上水的,可是这多人怎么都中午不休息了?
眼看着前面还有扛着铁锨正往来赶的人,看情况,她还不知要等几个小时呢?她要先回家吃完饭再来。
吃完饭,本来可以在家里睡一会儿:
因为她看见,在她前面有那么多的人在等着浇水呢,即使后来再不来人,也得等到下午四、五点了,可是,她实在是睡不着了,于是,又扛起铁锨,急急忙忙到了地里。
果然,那地里的人还是那么多,她只好又等,当然她后面也有几个人在等着。
由于大家的地里都很缺水了,浇一下水也都不容易,所以,浇起水来都是想的越满越好,有的人把地埂在加高了,以便能够多装水。
所以,速度很慢!
眼看太阳落山了,前面还有两家,水秀实在等的心急。
这块一亩大的地里,她都边等边拔了两遍草了,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。主要是如果天黑了,她一个女娃娃走在地里害怕。
她想回去明天再来。
可又一想:
如果明天还是这样多的人,那么,她得等到啥时间?肯定,明天人不会少,已经浇过的人绝大多数还会再来浇,她咋办?
哎!没办法!只有硬着头皮在晚上浇了。
又过了一个多小时,终于轮到她了。
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,水秀也顾不了那么多了。
她早已经挖开了自家地的进水口,加高了拦水坝坝等着。看着可爱的水流涌进自家地里,她既兴奋又着急,心里不住地叫着:
水呀!你快点流呀,再快点!再快点!
水秀的母亲此刻在家早已急的不行了,她把饭做好后,端去让水秀父亲先吃,她就来到了大街上等。
见到从地里上来的人。就问:
见到水秀了没有?她把水浇上了没有?
有的人说见了,有的人说没见,有的说还在那里等呢!
眼看人家的娃娃都一个一个都回家了,就是看不到水秀的影子。她想:
一个女娃娃家黑天半夜的,要是遇到坏人……她不敢想了,立即就下地去,她家那只懂人心思的大白狗紧随身后。
这时,四周早已黑透了。
田野里的青蛙叫声不断传来,偶尔还有一种听不清什么声音的怪叫声,她吓得毛骨悚然,身上的每根神经都绷紧了。
心想:
那一片苞谷地像一堵堵黑色的帐幔,后面掩盖着的不知是些什么东西?
她不敢看,也不敢想,所幸,远远的后面还中蹲着两个人在聊天。
这是两个四、五十岁的中年人,那两人大概是在抽烟吧,两点小火星在他们面前一闪一闪地亮着。所以她的心里不至于那么害怕。
她忽然想到:
这么黑的夜,她一个姑娘家,这两个人会不会对她……。恐惧感再次占据了她的全身。
又一想:
不会吧!她所接触到的农民大多数都是好的,都是肯帮忙的。
她在渠东那块地浇水时,那个地邻小伙子都帮她打坝坝呢,还几次在浇水的时候,也给她家干了的地里也浇上了水。她还遇到过几次帮她打坝坝的农民大伯呢。
她想,这次浇不上水的原因就是:
因为天旱不下雨,黄河水位低,渠里的水上不来,导致水稻干旱缺水严重,眼看水稻快晒死了,大家才这么着急嘛。
如果在平时大家也没有这么着急的……。
这样想着的时候,她心理便放松下来了。
她朝那两个人的方向看了一眼,忽然,他看见一个黑影向她走来,她的心里便又紧张起来:
那个人怎么向她走来了?他要干什么?如果他要对她……,那她可真不是两个人的对手呀?
怎么办?怎么办?
她的心“咚咚”地跳起来,越想越害怕:
在这远离人家的空旷田野,她一个年轻姑娘,人家是两个壮实男人,即使人家要欺负她,她喊都不会有人听见。
或者说不定,人家把她弄死扔到大渠里,随水漂走都没人知道呢!
她正在紧张地思考着,忽听那人喊了句:
“浇满了吗?”
听了这一声音,她的心情才又平静下去。
这水流进的真是慢呀!
看着闪着暗光的水悠悠地流进稻田,她心里急的,她想母亲肯定急的在大街上等她把眼睛都望绿了呢。
她拿起铁锨在水口处帮忙——用铁锨把水口外面的水轻轻地往里泼,她感觉这是帮助水快速进入地里。
水波忽闪忽闪地起伏涌动着。这样泼着,她感觉到时间也过的快点。
忽然,听到坝坝处有水的哗哗声:
“不好,坝坝漏水了!”水秀吓的急忙拿铁锨在渠里挖泥拦堵,但捞上来的是稀泥,根本堵不住,附近又没有硬泥。
她赶紧往稍远处去挖泥,结果,坝坝的豁口越冲越大。
这一铁锨泥根本堵不住,眼看着进了地里的水又从水口处往出流,水秀急了,赶忙先挖泥堵水口子,水口子还没有堵住。
只听“哗啦”一声坝坝倒了。
水秀一个大声哭了,她边吼着哭边用铁锨把坝坝两侧的泥运来往水口子上堵。
这时,远处好像有人声音。
好像有人在喊“水秀,水秀”,还有狗咬的声音。
她朝声音的地方望去,有一束手电光向这边移动着,那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,是母亲!
是母亲来找她了,还领着她家的大白狗呢!
一股暖流和委屈的感觉同时涌上她的心头。
她迎上前去,不顾身上满是泥水,在黑暗中与母亲抱在一起,又大哭起来!大白狗也亲热的在黑暗中用嘴拱着她的腿。
母亲也哽咽着说:“我娃辛苦了!……”
这时,远处的那两个黑影近了。
他们弄明白水秀哭的原因后,也过来了,他们帮助水秀一起重新打起了坝坝,水秀母女连连感谢!
水浇满后,水秀和母亲这才愉快地一起向家里走去。
走完稻田大桥,刚拐到那片黑压压的苞谷地边,忽然一个人影朝她们走来:
水秀有点紧张,大白狗“汪汪汪”地叫了几声,忽然,听到“哼”的一声,大白狗立即停止吠叫,它朝黑影跑了过去,水秀这才看清:黑影是她父亲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