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国成调走后,对于老李还是很有打击的:
他是为他着想,可他真的为啥就不领情呢?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吗?还走了!他真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了。
唉!也怪自己,怎么就不多从人家的角度来考虑一下问题呢?
事情搞成这样,知道原因的人肯定会笑话我。不知道局长会怎么看我这个老干部,是否会说:你连两个人都领导不住,还给你这么大的期望?
看来,咱还也真不是那当领导的材料。
回到家,他对妻子说起这事。
妻子说:
“这只能说明咱们老了,现在年轻人的心思咱们摸不透,好心当成驴肝肺了,现在你们单位的年轻人很多,你让人家干去,难道你还把你这个所长往啥时候当呢?
“人家当个领导还图个好处呢,你当上一个所长不但没好处,还把自己费事的,到头来还把人得罪了。”
妻子的话有道理。老李不住的点头。妻子话里最打动他的是那句“年轻人的心思咱们摸不透”,是呀!常言道:
“母不死,儿不大”,这句话用在工作上也一样,你不放手,年轻人永远长不大。
看来,这工作的担子是得缷一卸了。
他想:
他并不是说自己借口年龄大了不想干工作,只是想把领导的位子让给年轻人,让年轻人甩手去挑担子。
现在,随着国家改革开放的政策实施,经济发展的越来越快了,税收政策发生了那么多的调整,企业所得税政策就复杂的让人一下适应不过来:
大中型企业是55%的所得税,小型企业又是八级超额累进税率。
这超额累进税率计算方法太复杂了,还要记住“速算扣除数“。
我这么大年龄了,能记住吗?
想想,每次去企业计算,得翻半天速算扣除表去查。
还有建筑税、国营企业调节税,都是这几年新开的税种,不扎扎实实学习,还真记不住,可自己毕竟年龄大了,这边看过,那边就忘了。
总的一句话:老了。
他赞同妻子的几句话,也让他感到欣慰。
是呀!回到家里,他总能与妻子说到一块,而妻子也总能给他说出一番道理的,他对妻子,是佩服的。
老李定定地看着妻子,看到妻子花白的头发,饱经风霜的脸上一道道深深的皱纹,她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。
想想妻子年轻时的样子,是那么天真,那么清纯。
她本来是那时少有的中专毕业生,结婚后也有工作,在供销社的,那年下放政策,她被下放到农村,她回了丈夫老家当了农民。
后来又连续生了六个孩子(两个没有存活),便把她彻底地拴在家里了。
如果自己不是为了公家的事,如果自己能够在近处工作,如果自己能够分担一些家庭的负担,妻子也许不会老的这么快。
要知道,妻子比他要小八岁呀!哎,有啥办法?
老李一时不说话,妻子问他在想什么。
他说:“时间过的太快了,转眼我们都老了,觉得一切都像才发生在昨天一样。”
妻子忽然记起什么似的问:“
哎,听说你们单位让子女顶班呢,干脆,你退下来让二女去顶班,二女都高中毕业一年了,女娃娃当农民太苦了!”
“啥呀!人家顶班要的是城镇户口,咱们姥姥是农村户口,那哪行呀!”
一听这话,妻子又开始数落他了:
“那几年,有农转非政策呢,你不转,硬说呆在农村要比城市稳当,说粮食涨价不用怕,咱们有地种永远不怕没粮吃,你看,人家转成城市户口的哪个饿死了?
“现在有这么个顶替政策,却叫咱们的农村户口给挡住了。
“哎!不知道你一天都操心的啥?”妻子越说越伤心:
“一听你就没有关心过娃娃的事情,我知道你害怕向人张嘴,就知道工作工作,只有你是公家人,让娃娃们全部在大太阳底下晒你高兴”。
妻子边说边流泪,越扯越长,哭了半夜。
老李只好说:“行行行,我礼拜一忙完就去县上问一下”
这次,老李还真是记住了。工作忙完后,他直接坐班车去县城。
见了赵局长,说起杨国成调走的事情。赵局长说:
“小杨说他妈生病住院呢,姊妹几个都没在跟前,眼下就没有人伺候,我还没有来得及和你沟通呢,现在正好你来了,给你再调一个年轻人”。
老李一听,赵局长并不知道杨国成调动的原因,看来,杨国成并没有给人说起那事,看来,这小伙子还真不错呢。
“主要是咱们所里没有地方吃饭,再说……”老李正要继续往下说,局长打断了他的话:
“哎呀,老李,给你报告个好消息:
“咱们县局要建大楼了,每个所都要新建了,像中滩所,那都要建成两层楼呢,到时候,会给你们配大师傅的。省上把方案都图纸都审核通过了,你就等着住新楼吧!”
老李说:“我今年都五十五岁的人了,中滩所得派一个年轻人来领导。”
“怎么,你想躲心闲吗?五十多岁正是经验丰富的时候呢,你且干着,把年轻人带着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
“再一个,现在进来的年轻人大多都不是学经济的,在税收上还属于门外汉。
“税收行当的深浅你是知道的,不是光会收税就行了。年轻人还需要历练呢,得把中滩交给一个稳妥的人,所长可不是随便的人就能交给的。”
听了赵局长的话,老李只好不再说话。
他并不是躲心闲,只是想让位。他知道领导要比他考虑的多,考虑的远。何况,他是个很爱干工作的人,没有工作,他便心里没有了寄托一样不踏实。
说完话,老李便低下头,呆呆地望着地,没有说话脸却红了起来。
此刻,老李都想起了妻子的话,要问一问职工子女顶替的事情呢,可总是张不开嘴,一想这事情,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,仍旧是害羞似的。
赵局长问他:“你还有啥事情吗?老李?是不是子女顶替的事情呀?”
“哦……哦……,那……那……”老李磕磕巴巴地说,似乎是他做了错事。
“我知道你想问这事,一说起私人的事情,你才这样表情的”赵局长说:
“我记得你呢,不给你这样的干部我良心上下不去,今年暂时没有名额,有了我会留一个给你的”。
1990年,是瑞丰县税务事业上的一个里程碑,也是瑞丰税务人的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,那就是:
瑞丰县税务局、城关税务所、中滩税务所等几栋大楼终于建成,当然,现在县税务局的大楼是五层双面大楼,其他楼则是单面的两层楼。
搬进大楼的人们心情无比欢畅,仿佛进了天堂: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楼,我们终于可以有了自己的新家啦!
楼是新的,当然配发的桌椅板凳也是新的。
像中滩这样的乡下税所,还在每间房子里配上了床铺,脸盆茶壶不说,还有笤帚簸箕,最主要的是每个人都发了一个计算器和新算盘。
计算器计算是快的,在前几年就有了,但总是没有算盘计算保险、放心,除过简单的计算,搞税收经济工作的人还是对算盘情有独钟。
这个算盘是五珠小算盘,隔档短,手指轻轻一动就能把最上面的子儿拨下来,当然,这五珠的小算盘上面只有一个子儿了。这样运算速度大大加快了。
大家没事的时候,也在算盘上做从一加到一百的运算游戏,几乎每个办公室里都响着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声,大家都像竞赛一样。
不过年纪大的工作人员还是喜欢自己的七珠大黑子算盘:
一边念口诀,一边伸长手指拨子,怎么看来都没有小算盘速度快,但大算盘的大算珠沉稳有力,一个子儿拨上去的声音可耳朵。
这两种算盘也代表了两种年龄的人呢!
又过了几个月,中滩所都安上了电话,同事们感到很新鲜:
总想给什么地方打电话,可这电话只是有单位才安装呢,只有给单位打电话,年轻人便有事无事地往本单位有电话的地方打电话;
往安装了电话的企业上打电话催缴申报,可真比骑什么车都快多了。
不用说每个人都欢欣鼓舞,工作的干劲更大了,许多年轻人甚至是唱着歌在工作呢!
这样,老李又回到了中滩所里,这样一干又是几年,当然,任务逐年增长,已经达到了五十万。
管辖的企业除了那个市级化工企业和原来的农机厂、农具厂、供销社、信用社等,主要是近几年兴办起来的砖瓦厂、建材厂、钢材厂都开始赢利了,而且,这几年又有新政策不断出台:
1984年开始的利改税政策:
1985年开征了城市维护建设税;
1986开征了房产税、教育费附加;
1987年开征了耕地占用税;
1988年开征了城镇土地使用税和印花税等等。
这需要多大的精力去学习和钻研通呀!
所幸,所里又分配了两个年轻人,虽然老李放手让年轻人去干,但他也得学习,但他明显感到自己力不从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