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恒财没有出门，只是朝外面看了看，很紧张的样子，之后马上返回坐下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。罗庆德觉得他今天怪怪的，心想他心里鬼，有很多话很多事都不愿意说透，老是要让人去猜测。

　　“这样吧！我们还是静观其变，以静制动。”李恒财站起来在地上来回慢慢地走动，说，“先不要管了那些了。眼下我们把盛隆坊和吉庆坊做好的水烟全部集中打包，立即送往坝城。事关重大，这趟买卖非得你亲自去不可啊！等你回来后，可能真得变天了。到那时，我们只能顺天势，而作为了。现在送到往坝城，也不至于损失很多。”

　　“你说的我云里雾里的，咋就听不明白。”罗庆德有点着急地问，“送水烟就送到水烟吧！这……这要变天了？究竟是咋回事嘛！”罗庆德自己说时不禁好笑了起来。

　　“可能政府要统一经营了。”李恒财走到他跟前，趴在他耳朵旁，悄悄地说，“到那时，条城镇每个商号，商主说了不算了。我不知道其他商号的货多不多，他们质量能跟我们相比吗？但我们抓紧把货清一下，运往坝城和省城，占领一些商铺，算是好事。现在你先去坝城，省城等你回来再说。坝城张掌柜捎信来，就等我们的货了。”

　　“哦——”罗庆德沉浸在政府统一经营的事上了，却不知道政府如何统一。他还没有反应过来，听到李恒财说的话，只是哦了一声。“政府什么时候要统一经营？”

　　“具体说不清楚，但我相信就在今年。”李恒财说，“当务之急是要把我们的货腾空，等统一经营了，也不知道货如何处理。这事高世权可能知道一些具体情况。”

　　“我在盛隆坊干半天，在庆吉坊干半天，你也算是我东家了。”罗庆德说，“统一经营的事我也不懂，这次主意你拿就好了。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。制作水烟我心里有主，你别担心。其他事你要多操心了。”

　　“我想，如果榆乐县和条城镇的作坊合为一家，政府统一经营定价，是件好事，但可能到我们手里的利润就更少了。能不能养家糊口，也很难说，再别说发财了。”李恒财若有所思地说，“至于条城镇其他作坊，我就不敢说了。”

　　“不管如何经营我都支持，咱们是凭本事吃饭，有什么怕的啊！”

　　“你是凭本事吃饭，那我呢？罗老弟，你就看着让我活活饿死吗？”李恒财笑着说，“合到一起能行吗？”

　　“合到一起政府定价，统一经营，销售量就大了，说不定利润更大了，这就叫做水涨船高。”罗庆德乐观地说，“再说你还有那么多的地，有那么多的水烟原料，你怕什么啊！”

　　“我每年产量就这么多，利润能好起来吗？说不定那地都要合营了，到时我什么都没有了。”李恒财摊开双手说道，“你最起码有手艺，在条城镇，在榆乐，在省城，或者其他地方干都有事做，就像你说的，凭本事吃饭嘛！你哥罗庆豪春节时给我说了些，我也听不明白，只是乱想。今天看到高世权登记商铺，我想你哥说的没错，现在条城镇这真是要变天了。”

　　“那你说怎么办？”

　　“清理货物，送往坝城。”李恒财镇定地说，“把所有成品水烟全卖了，一点也不留。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趟了。”

　　“那我们几时出发？从哪路走？”

　　“从现在起，打包装货。明晚出发，从条城河下河坝渡口下河，我们从水道往下走。”

　　罗庆德愣住了，他知道晚上从来不走水路，再说也不安全。“东家，晚上从来没有走过水路啊。你是不是……”

　　“你说啥我知道。”李恒财挥了挥手，示意让他镇静，说，“我们做这事是神不知，鬼不觉，现在准备货物打包装箱。明天晚上悄悄地从河道走。等木排筏子到了泾乌峡的白石滩，你就停下不走，所有人都歇息，天亮再出发。这样的话，安全就不成问题。”

　　罗庆德点了点头，尴尬地笑了笑，他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李恒财绑架了，只是笑着没有说话。

　　“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避开高世权，我怕他干涉我们。他这人是生产队大队长，喜欢走路线，容易冲动。”李恒财说。

　　“晚上就出发，免得那姓高的找茬。真的碰上了，较真时咱真是惹不起。趁现在能够自主经营时，再走一趟坝城，可能是最后一趟了。”李恒财笑了笑说。

　　“再说到泾乌峡有一个时辰就到了，最主要的是离开条城镇地盘就行了，我真怕夜长梦多啊！多少年了，这个理你明白。等你回来后，看形势我们再定，到时我有可能不再做水烟了，有些累了，事情交给娃娃们去做好了。”

　　“你……你不做了？”罗庆德说，“条城镇上我们三大家族都是靠祖上制作水烟销售水烟起家的，经营到今天，已经很不容易了。现在你不做了，岂不是可惜了。再说条城河滩里，属你家的地最多，种的水烟原料那么好，都是上等好货，优质的好货。现在库存量也很多，够做上今年一年的了。”

　　“形势所被迫啊！如果合作经营，你说的一切恐怕什么都没有了。”李恒财说，“再说我祖上的手艺渐渐地失传了，我又没有秘方，水烟配料我们也不懂。盛隆号能有今天，全靠你支撑着，真是感谢你这么多年的眷顾与帮助。”

　　“我几十年如一日，在吉庆坊做半天，在盛隆坊做半天，两个作坊我的操心不少。盛隆坊也有我的心血，不能说不做就不做了。”罗庆德有些激动地说。

　　“如果以后能统一经营，那我们两个作坊和商铺合在一起，咱们先统一经营。你主外，负责销售。我主内，负责制做。秘方在我脑子里，配料你到时尽管看就行了。加上你河滩里上等水烟叶子原料，就能制做上等的水烟，我怕到时做出来的水烟让人哄抢，供不应求。再过几年，等娃娃们都大些了，你就到榆乐和省城开商铺，卖我们的水烟，肯定都是抢手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