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恒财闭着眼,坐在正屋里,手里拿着一串从印度带来的紫檀佛珠,慢慢地搓捻着。
他家里后院供着一尊佛祖,平时没事去敬香念经,祈祷福祉。今天他无心念佛,在正屋里愁眉苦脸坐着,听到罗庆德来了,忙站起来迎了出来。
“李兄,您急忙叫我,有什么事吗?”看到李恒财,罗庆德笑着说了起来。
“哎呀!今天无事想请您来,叙叙旧。”李恒财忙说,“进屋,进屋再说。”
听到家里来人了,李恒财的女人蒋彩娥和女儿李腊梅赶快走到院子里问候。
蒋彩娥看着罗庆德,心里急切地,表面平静如水,慢慢地说,“你来了,屋里坐。”
罗庆德默默地注视着她,点了点头,没有答话。
李腊梅瞟了一眼高玉龙,脸庞微微泛起红晕,恰好被李恒财看到了,只是他始终没有注意到女人蒋彩娥的变化。
罗庆德转身对跟着他的徒弟说,“玉龙,你先去忙吧!我跟李老板说说话。”
“师傅,那我回去了。”高玉龙低头双手抱拳揖别师傅说,出门时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李腊梅,只见她正翘首看他。
李恒财把罗庆德让进屋里,看着罗庆德坐了下来后,他又站在门口,掀起门帘大声喊道,“腊梅,腊梅——,给你姑夫泡茶。”
“爸,知道了——”李腊梅在东房里大声应承道。
“李兄,看来你大年过的不错啊!”罗庆德笑着说。
“托了新社会的福啊,让我们过了一个太平年。”李恒财谦让地说,“以前过年都提心吊胆的,生怕那些土匪来滋事。解放后这几年一年比一年好,你说是不是托了新社会的福。”
“李兄吉言。”罗庆德笑着说,“这几年确实不比往年了,时代变了,日子会越来越好起来的。还是新社会好啊!党真正为老百姓做主,为老百姓办事。”
腊梅端茶上来,放在方桌上,柔声说,“姑夫,请喝茶。”说完后微微笑着。
罗庆德看着腊梅,笑着说,“女大十八变,腊梅真的出息了,越长越标致了。”
腊梅脸红了,笑了笑,说,“姑夫取笑了,您喝茶。”之后就闪出了门。
“年前,高兴旺家里请人来提亲说媒。腊梅还小,我都舍不得,说再等两年再说。”李恒财笑着说,“高家人来回跑了四五趟,都被我给打发了,只说了一句,腊梅两年内不谈婚论嫁。”
“哦,是高兴旺家的老几啊!”
“老三,有点傻。”李恒财不经心地说,“咱们这么一个机灵娃娃,嫁谁不好,咋能嫁给一个傻子嘛!你说是不是。”
“这倒也是。现在都是新社会了,得先让娃娃们见见,让他们自己做主,你说两年内不嫁,就不怕腊梅对你有意见。现在娃娃大了,都有自己的心思了。”罗庆德笑着说,“李兄今天请我来,有事啊?”
李恒财倒是一愣,心想一下掠过罗庆德的提醒,都新社会了,娃娃的事他们自己能做主了。
“罗老弟,今天早上我在城隍庙和几条大街上走了走,大多商铺都开门了,是好事。但我觉得有些怪,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”
“我刚路过城隍庙,在大街上看了看,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!”罗庆德向来不主动说话,也不知道李恒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更不愿意主动臆测他说的事。
“唉,我感觉好像要变天了。”李恒财神秘地向前靠了靠,压低声音悄悄地说,“这要大变天了。”
“天变了?!”罗庆德没有明白李恒财的意思,无心地说,“今天太阳很好,没有变啊!”
“不是天变了,而是变天了。”李恒财加重语气说,“我看到高世权带着两个人,好像是挨家挨户在登记铺面。他这是要干什么啊!”
“那我真的不知道了。”罗庆德有些惊奇,说,“这个人平时不务正业,老爱钻机占便宜。把好好一个高升坊弄得不做水烟了,那多可惜啊!”
“他做水烟,比起你差远了。我看他真是扶不起的阿斗。”李恒财一语中的,说,“照这样下去,我看他都不得老,高升坊就完了。”
“真是啊!可惜了高升坊。”罗庆德长叹着说,“他父亲那么爱啊!都给我指教着不少。唉——”
“我问了问高世权,他还不说。只说是上面让登记的,其他的一概莫问。”李恒财看着罗庆德感叹,慢慢地说,“我就觉得不对劲,想问问你,看你知道吗?”
“我整天在吉庆坊,知道个啥啊!”罗庆德说,“就是今年的大戏我也没上看几场,至于高世权想干什么,也不是我能管得了,再说我也不想操那个闲心。今年罗家唱的大戏都是我那个大哥筹划组织的,我只是出了些钱。”
“罗庆豪可是咱们条城镇的能人,这几年倒腾水烟也挣了不少。”李恒财说,“他多次说让我们联合经营,我都没有答应。我想我们联会做了多年了,突然让我再换人,那有那么容易。”
“我哥他在榆乐县里经营水烟,多时往省城跑。不过他许多事我不太清楚。”罗庆德说,“年前他跟我提了提要联合的事,我直接拒绝了。他那个人,我非常清楚,只要有人给钱,什么事都做出来。掺假啊!劣质水烟啊!他都倒腾。”
“听说他在榆乐县里要开工厂,要跟政府联合起来经营,规模很大。还说以后要用机器生产,一台机器能顶咱们作坊里三十个人。”李恒财慢慢捻着手里的紫檀佛珠,思索着说,“看到高世权登记商铺,你大哥开工厂,我觉得这里面有文章,觉得要变天了。”
听到要变天了,罗庆德浑身颤抖了一下,他平时只知道做水烟,不问时事,现在他不知如何是好了。不过平时李恒财爱动脑筋,有主意,这次还是要多听他的为好。
“那我们应该咋办?”
李恒财站了起来,双目紧闭,忽然朝门口走去。罗庆德不知他为何要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