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的围攻,在刹那间让昭天临连连受伤,浑身染血,但也彻底激起了他心中的凶唳之气,双眼之中腥红的血丝攀爬而上,完全放弃了防守,以命相搏。
“天临哥!你……”芽芽瘦弱的身形出现在小院门口,一下就看到全身浴血,如同血人的昭天临,瞬间眼睛微微一红,灵动的双眼之中顿时雾气翻涌,泪水滚落而下。
“天临哥!”
芽芽悲呼一声,身上陡然散发出可怕的高温,不管不顾地向着昭天临扑来。
“芽芽,你快走!”
昭天临怒吼连连,疯狂的攻击,死死的缠住三人,让他身上又多了几道深深的伤口。
万赫双爪幻出一片爪影,向着昭天临全身落下,直取一处处要害,对曲江微微低呵一声,道:“杀了她!”
曲江微微一愣,手上攻势一缓,脸上现出一些挣扎之色,开口道:“她,只是一……”
“我来!”曲赢刀锋一卷,即向着芽芽头顶砍落。
“你敢!”
昭天临目眦欲裂,无视万赫落下的双爪,脚步一跨,挡在芽芽身前。
噗!
刀锋入肉,曲赢手中的沉重的厚背宽刀砍入昭天临本已受伤的左肩,他猛然抬头,双眼如同一头噬血的凶兽一般,与曲赢四目相对。
昭天临双眼之中惊人的凶唳之气,让曲赢心里猛然一阵悸动,一股冰冷寒意瞬间传遍全身,手上不由地一缓。昭天临伸出染满鲜血的手一把扼住曲赢脖颈,曲江眼见曲赢受制,疾冲而来,一拳轰在昭天临后背之上,让其全身微微一震,顿时一缕鲜血自嘴角涌出,但昭天临却没有回头看一眼,死死盯着曲赢双眼。
“敢动芽芽,不管是谁,都得死!”
曲赢双眼圆瞪,浓浓的惊恐瞬间在眼中弥漫而开。
咔!
昭天临手掌猛然一扭,曲赢的头顿时歪斜垂下,双眼之中的神色渐渐淡去。
“死!”
曲赢的死让曲江脸色苍白起来,愣愣地站在原地,但对万赫却没有丝毫影响,手爪如风,疾袭而来。
昭天临回身,看着万赫扑下的身影,手掌微微一握,体内力量疯狂聚集,那一道主脉中的玄气,身上每一块饥肉、每一块骨骼中的力量,都尽数压榨,向着拳头中灌去。
他不避不动,静静挡在芽芽身前,瞳孔中倒映着万赫的身影,等候着万赫那手爪落下的那一刻,那一刻就是你死我亡之时。
昭天临体内力量疯狂聚集,一股前所未有风暴般的力量在酝酿,他嘴角露出一丝森寒的笑意,总算有机会全力一击了。
但就在这时,异变突生。
他体内那风暴般的力量中心,似乎有东西难以承受聚集的庞大力量,猛然炸开,九道白光如同彗星般飞射而出,向着身体各处落去,与此同时,体内的热量似乎被那九道白光吸去,浑身冰冷,一股深入灵魂的疲惫之感传来,让昭天临眼前一暗,天旋地转,全身力量骤失。
天地在眼前都朦胧了起来,双眼之中模模糊糊看到一道扑来的身形,但他脑海之中渐渐混沌,意识难以转动。
在他意识彻底昏之前,他缓缓转身,看向身后,定定地看着瘦弱的芽芽,似乎想伸手摸摸芽芽的脸,但手臂却随着身体的倒下垂落到了地上。
芽芽,天临哥没用,没保护好你……
就在这时,村中一声如同已经红了眼的怒熊发出的怒吼传来,吼声未歇,一股凶猛的气势已经至小院之外。
……
无边无际的黑暗。
黑暗中似乎没有时间的存在,似乎过去无数年,又似乎仅止一刹那,无边的黑暗中心一点灵光缓缓亮起。
又似乎无数年过去,黑暗一颗颗暗淡的星辰缓缓浮现,一颗、两颗、三颗……成千上万,遍布着黑暗中的每一处,每颗星辰间都有一条淡黑的星河相连,或粗或细,或长或短……上千条星河将无数的星辰连在一起,勾勒出各种各样的形状。
无数条星河之中,有十二条最为粗壮,通天贯地,连接到了黑暗中的每一个角落,在它们每一条周围,都如同枝丫般衍生出许许多多的略微细小的星河分支,延伸到黑暗彻底填满。
十二条粗壮星河中,随着时间的推移,其中一条渐渐泛起了氤氲光芒,淡淡的土黄之色,一股力量缓缓在这条粗壮的星河之中涌动了起来。
随着这条星河的复苏,在黑暗中九道光点一一亮起,它们藏身在暗淡的星辰之中,散布在黑暗的各处。时间流逝,它们越来越亮,越来越亮……它们似乎有着无穷的吸力,吸收着黑暗的生命力,不断填充着自己。
渐渐的,九道光点散发的炽盛光芒将整颗暗淡的星辰填满,将星辰彻底点亮。然后,他们似乎不满足于星辰的狭小,缓缓而动,穿透星辰,闯入一条条星河之中,随着它们在星河之中缓慢的移动,那一条条淡黑的星河一寸一寸地渐渐明亮,散发出温和的光芒。
……
不知道过了多久,黑暗中心那一道灵光之中,一股意识微微一动,一道无助瘦弱的身形即在其中微微一闪,让那道意识猛然苏醒过来,顿时光芒四射。
“芽芽…芽芽…芽芽!”
昭天临猛然睁开眼,脸上带着惊惧之色,转头四顾,寻找了起来。
“天临哥,你醒了!”
芽芽惊喜的声音顿时从身旁传来,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惫困倦之意。
“芽芽,你没事吧?”昭天临微微侧头,即看到守候在身旁的芽芽,芽芽面色饥黄,头发干枯,一双灵动的双眼亦暗淡了起来,瘦弱的小丫头身上带着令人心痛的疲惫。
“你们两个都好不到哪里去。”小门打开,寒老头背着双手走了进来,双眼在屋中二人身上扫过,双眉紧皱,微微一声叹息。
这时,昭天临才注意到,他竟然是在寒老头的小屋里,躺在寒老头的床上,床上铺着那张他送的兽皮,头下坚硬,眼角微微看见一抹青绿,枕着寒老头的打坐蒲团。
“我爹还没回来?”昭天临涩声道。
“天临哥,你已经昏睡十七天了,大伯早回来了,那天就是大伯和爹救了我们。”芽芽连忙回答道。
“他们受伤了吗?”昭天临微微一愣,即急切地问道。
虽然万赫已经受了伤,但以爹和三叔的实力,要对付万赫也绝不轻松。
“他们没有受伤……”芽芽微微一顿,嗫嚅地道:“那天爹和大伯变得好可怕!”
芽芽想起那天大伯怒吼着差点将那坏人撕成两半的情形,还微微发抖,平时老是喜欢逗弄他的大伯,和温和可亲的爹,他们怎么可能变得那么可怕?
“没受伤就好!”
昭天临顿时长舒一口气,身边的人都没事。
“我爹他人呢?”昭天临双手微微一撑就欲起身,但双手刚一动,全身上下无数火辣辣的疼痛即席卷而来,手上也软绵绵没有一点力量,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,体内空荡荡的,似乎完全空了一样,没有任何支撑。
一声闷哼,他颓然地倒在床上,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,胸膛起伏,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。
“小子,我劝你还是别动,身上伤崩裂事小,一旦你体内的气血再有虚耗,神仙也难救你。”寒老头眼见昭天临缠满全身药带上,有血迹浸染而开,忍不住皱眉开口道。
“天临哥,听寒爷爷的话,别动,好好养伤。”看着昭天临身上的血迹,芽芽连忙握住他的手掌,眼圈渐渐红了起来。
略微喘息片刻,等着眼前阵阵黑影散开,昭天临微微抬手,摸了摸芽芽脸颊,轻声道:“芽芽,别哭,我没事!”
“我伤得很重?”昭天临看着寒老头,疑惑地问道。
他自己的身体他知道,虽然那天在万赫三人的围攻中,他险象环生,但都被他避开了要害,大多是皮肉伤,怎么会昏迷十七天,还虚弱至此?
寒老头脸色极为不好,开口道:“你身上的伤就是再重一倍,你也死不了,但你体内的那几条虫,就是活吞了你,也喂不饱他们。”
寒老头伸出手掌,掌心有着一颗鲜红的晶莹石卵,石卵上生有九窍。
“这是你的吗?”寒老头凝重地问道。
昭天临定定地看着掌心那颗九窍石卵,体内竟然生出一种血肉相连的感觉,道:“一切都是它造成的?”
寒老人微微一挥手,将石卵扔到他身旁,道: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?是九虫魔石,是最霸道厉害的虫石,乃是上古秘门灵盅山培养战奴之物。”
从寒老头口中,临天临终于知道了九虫魔石的来历,也知道了它的可怕与神奇。
九虫魔石之中的九虫,乃是上古秘门灵盅山用玄源虫与血盅繁衍而成的血源虫,它们能如同血盅一般,以植盅者气血为食,在人体内生存,也如同玄源虫一般,能源源不断地吐出玄气,同时具有了两者的特性,而且血源虫为吸食更多的气,会啃食经脉壁障,将全身经脉贯通一体。
随着血源虫吸食的气血越多,它会渐渐成长进阶,每进阶一次,血源虫吐出的玄气更多的同时,它吸食的气血会成倍的暴增,直到有一天将植盅者全身气血吸干而亡,它们亦会死去。
没有人知道血源虫能进阶几次,上古之时灵盅山上万战奴,没有人能坚持到最后,都被它们吸干气血而亡。当血源虫进化到第三次的时候,九只血源虫能瞬间将一头气血强盛的凶兽吸干。
血源虫一旦入体孵化,即与植盅者融为一体,不能驱除,直到植盅者死亡,它们才会死去。
上古之时灵盅山之所以用血源虫培养战奴,则是因为血源虫不断吐出玄气,啃食经脉壁障,甚至不需要战奴如何苦修,修为都会以极快的速度提升。但是,战奴的寿命大多不长,血源虫入体之后,大多只有四五年的时间,就会被血源虫吸尽气血而亡。
“也就是说,我大概还有四五年的时间?”昭天临看着寒老头淡淡地问道。
“哼!想得轻松,四五年的时间,那得消耗无数补充气血的丹药方才有一些可能。”寒老头冷哼一声,不客气地道。
“天临哥……”芽芽趴在昭天临身旁,哭咽着看着他。
昭天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,摸摸芽芽的头发,道:“芽芽别哭,你没听寒老头说嘛,以我体内怪虫子的怪异,再加上你天临哥的苦修,四五年的时间说不定会让天临哥成为一个强者哦,那时候说不定我就有办法救你了。”
“我不要……”芽芽哭喊道,“天临哥,我只要你陪着我,你死了,我也要跟着你。”
昭天临受他爹男儿流血不流泪的教诲,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,但此时眼圈也微微泛红,紧紧地将芽芽抱在身旁。
寒老头默默叹息一声,送上门走了出去。
时间一晃,又是两天过去。
这两天昭天临不时昏睡,身上的伤口渐渐好转,但气息却越发虚弱。芽芽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,帮他端水喂食,陪他聊天,不时时讲讲村口发生的好笑的事情,逗着他开心。
这天,昭天临从朦胧中醒来,听到小屋外传来爹的声音。
“寒老,还需要些什么,你尽管告诉我。”昭元重声音里带着一分焦躁,一分担忧,还是几分深深的疲倦。
略微静默片刻,才听到寒老头道:“一头寒焰白蛛。”
“什么?寒焰白蛛,一头凶兽?”三叔齐梧惊呼声响起。
“寒焰白蛛,至少需要先天顶峰实力才能匹敌。”寒老头接着道,“以二位的实力,要猎杀,希望不大!”
“只要能救天临,就算没希望,我也要搏上一搏。”昭元重声音透着狠色,接着语气一变,道:“老三,这次我一个人去,你回去好好照顾弟妹吧。”
“大哥,你这是什么话,你去搏命,却让我缩在家里?”三叔怒声喝问。
“老三,这次……”昭元重还欲再劝,却被毫不留情地打断。
“什么也别说了,你去,我去!”三叔斩钉截铁地道。
昭天临眼角一滴热泪缓缓滚落,浸入头下蒲团上的青藤之中,他定定地望着上方铁棘枝条搭建的屋顶,枝条上的尖刺被削去,留下了一道道伤疤。
“爹……”
昭天临轻声呼唤,小门几乎应声而开,一道雄壮的身影弯下腰挤了进来。
“天临!”昭元重低头看着面色苍白的儿子,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意。
昭元重全身上下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气息,兽皮衣裤脏乱不堪,染着不少血迹,都已经干涸发黑,凌乱的须发间,夹杂着许多细碎的断枝残枝,嘴唇干裂,眼窝深陷,眉宇间带着一股浓郁到无法化解的忧虑。
他伸手出,准备摸摸昭天临的脸,看自己手上的脏污又连忙缩了回来。
昭天临一把抓住他的大手,恳求道:“爹,别去了行吗?”
“爹,有你这些天找回来的药已经够多了,别再去拼命了。”昭天临有些哽咽道。
昭元重手掌微微一僵,抽回了手掌,看着昭天临,道:“你是我儿子,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的,要死也是爹在前面。”
拍拍昭天临的手,昭元重转身出门,向寒老人道:“寒老,我儿就拜托你了。短则两三日,长则四五日,我必定带一头寒焰白蛛回来。”
“唉!去吧,我虽熟识药草药物,但丹药之术终非我所长,我会尽力而为,助他熬过此关,以后……再说吧。”寒老头叹息着说道。
昭元重走了,昭天临心里极重的一个东西飘了起来,心里顿时空了一截。
第三天的时候,昭天临就挣扎着爬起了床,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门,把躺在他身旁睡着了的芽芽吓了一跳。
第四天他就再也等不住,虚弱地爬了起来,要离开小屋,被寒老头毫不客气地拍晕,而且自此后,寒老人在他药里就多加了一种药草——幻梦草,他就再也没有醒来过。
足足七天后,齐梧才背着重伤的昭元重,一瘸一拐的拖着一只冰寒白洁的蜘蛛回到了村里。
又过了三天,寒老头才将昭元重搜寻到的数十种药草药物调配完毕,熬成了三葫芦药汁,然后将药物残渣倒入一口新凿的石鼎当中,添水堵沸,微微冷却之后,即将昭天临泡入药鼎当中,泡满一天一夜之后,才让昭天临走出了石鼎。
走出石鼎的那一刻,昭天临微微一握拳,一股一股力量顿时从体内蜂拥而出,那种虚弱的感觉竟然消散了许多,身上各处伤口已经愈合,结出了硬痂,而且体内脉股之中,几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不断传来,酥麻过后即有一股温润通透的感觉传来。
昭天临心里有数,那就是九只血源虫,其中一只离他另外一条主脉已经不远,一旦那条血源虫进入主脉之中,主脉贯通之日也就不远了。
据说,上古之时灵盅山弟子可以控制血源虫,再为战奴植盅之时,直接控制血源虫落入主脉之中,让战奴短短数月之内将主脉尽数贯通,可惜这控盅之术已经随着灵盅山的湮灭而失传了。
昭天临体内九虫分散全身,只能静待血源虫向主脉中聚集,其实这样对他大有好处,血源虫在辅脉中,吸食不到太多的气血,无形中压制了他们的成长,反而为昭天临争得了更多的时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