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好了!老爷!不好了!”
刚要出门的李相候被强叔生生拦住了。
“不要慌,慢慢说就是。”李相候看着一脸紧张的强叔,安慰道。
“早上,我喊小少爷起床,小少爷他,他”强叔吞吞吐吐,不敢往下说。
“回去看看!”相候见此,立即转身。
“旭儿?旭儿?我是爹”
李旭呆呆的,看着爹,没有说话,也没有表情。
“快去请大夫!”李相候吩咐强叔。
看着孩子的样子,李相候担心是昨天吓着了。
问了半天,孩子一句话也不说。嫂子李氏端着早饭进来,李旭只是摇摇头。
大家束手无策,只能盼着大夫。
而大夫,总是姗姗来迟,等的人冒火。
“,贵府公子左耳失聪,其他并无大碍,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李议员。这里开了几服药,三天过后,如果不见效果,那就…”大夫就此打住。
“有劳大夫了!”
李相候没想到命运会这样安排。父母的早逝、两位妻子的离去,曾让李相候痛不欲生。
他痛苦过,沉闷过。后来总算无奈的接受了,并发誓此生再不娶妻。
如今,长子已长大成年,无需他操心太多,只一心一意陪伴幼子就是。谁知,老天爷竟和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!
“旭儿,他只有5岁啊!”泪水顺着脸颊流淌,李相候心如刀割,恨不能替儿受此磨难。
李相候笔直的背突然塌陷下来,他低垂着头,走出大门,一步步挪向县政府大院。
“李议员,您可来了!哦!不,县长大人!”
“李县长,大家等您多时了!”
“恭喜李县长…”
“李县长!…”
李相候被同僚围着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。只有李县长大人,瞪着一双呆滞的死鱼眼睛,只有悲伤,不见丝毫喜悦。
“真是讽刺!这是拿儿子的耳朵换来的县长啊!”李相候喃喃自语。连应付大家的心情都没有。
在县长的主持下,县里开了任职大会。
李县长发言表态,任期内一定抓好全县经济工作。
随后,大会通报了昨天日本鬼子空袭露天市场的不幸事件。
通报说,昨天只是一个误会,属于“操作失误”,要大家务必稳定各乡村民心,保持正常生活,绝不会再有此类事件发生,云云。
这一天,就这样过去了。
对李副县长而言,和昨天一样,又是一个无眠之夜。
李相候干脆起身披着衣服,坐在桌旁开始抄写经卷。
这些年,李相候已陆续抄写了《十善业道经》、《地藏经》、《无量寿经》等数十本佛教。现在正在抄写《法华经》。只见干净的白纸上一行行楷书小字,刚健质朴、自然舒展、灵动秀气,收放有度。
李相候默默念叨: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子净其意,是诸佛教…在抄写中,渐渐舒展眉头,神情专注地享受着抄经的乐趣,暂时把一切都放下了。
天渐渐亮了,又迎来新的一天。
一切还是老样子:李府的门开了,老爷去县里坐班了,强叔忙着宅子里的大小事务,李氏顾着儿子及小叔子李旭。
李旭话少了,变得安静了,更是很少出宅子了。
随后,太阳落山了,老爷回来了,天黑了,掌灯了,一天结束,府邸大门关了!
李相候虽说升了职,实际还和原来一样,没有什么大变化。小小的县长,还是副的,根本没有实权。
加上日本人在许多地方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。闹得人心惶惶。
县政府大院冷冷清清,坐班的人寥寥无几。
李相候渐渐萌生了去意。三天打鱼,两天晒网,去的更少了。
在家他也很少说话,总在书房抄写佛经,家里变得安静极了。
1940年8月的一天,沉寂很久的李府突然热闹起来。
“老爷,老爷,大少爷回来了!”强叔一路飞奔给李相候报喜。
“什么?真的!”李相候不敢相信。
3年没见,李斌更魁梧了。一身军装显得英姿勃发、气宇轩昂。
李旭闻得哥哥回家,急忙跑到正堂,一张小脸憋得通红,扑闪着眼睛激动地仰视着哥哥,不敢向前。
李斌一把抱起弟弟,蓦然觉得弟弟好瘦好轻。
父亲正端坐在正堂竹椅上,微笑看着李斌。
“哦!爹,我有礼物送您!”李斌兴冲冲地指挥带来的两个勤务兵打开一个卷着的褥子。
“什么!虎皮褥子!”李相候瞪大了眼睛。
“大哥,为什么上门有两个洞!”小李旭眼睛很尖。
“呵呵,你猜呢?”
“你用枪打的吗?”李旭好激动。
李斌笑而不语,怜爱地看着弟弟瘦肖的脸。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父亲。
“爹,儿子差点让这只老虎吃掉。”李斌轻松地说。
两月前,李斌骑着战马,带着两个勤务兵出门办事。
途经一片森林时,战马突然停滞不前,发出嘶叫。
李斌纳闷之际,突见前方窜出一只老虎,向李斌扑面而来。
千钧一发之际,李斌见前方一颗树斜插出一横枝,来不及多想,李斌身体猛地向上一蹿,双手抓住横枝,身体悬空。
他眼睁睁看着老虎扑倒了战马。
两个勤务兵还算机灵,掏出枪同时射向老虎。
李斌大难不死,将老虎皮剥下,做成虎皮褥子,这次给老爹带回来了!
听完儿子的话,李相候大吃一惊,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。
他对儿子说:“去换换衣服,看看媳妇、孩子吧!回来爹有话要和你说。”
看着爹心事重重的样子,李斌心中不由一沉。
走出院子,看见站在门口的强叔,李斌不由大惊:
“强叔,您怎么瘦成了这样!”
“没事,没事,就是老了。”强叔憨笑着。
小时候,强叔背着自己,扛着自己,在田地里撒泼欢笑的情景还历历在目,怎么3年不见,强叔就老成了这样!
李斌这次回家,感觉家里气氛不对。父亲也明显老了,弟弟瘦了,强叔也不同于往日。
那多儿和多儿娘呢?想到这里,李斌加快了脚步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