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秀呆在瑞丰县税务局天天帮助搞卫生,等待着分配正式工作。
她心里实在很着急,真想马上进入到真正的工作状态。
过了两天,经领导会议研究,把水秀和另一名叫张清武的税务子弟,分到了中滩税务所。还有几位分在城关和其他税务所。
两个分到中滩税务所的同事有了共同的语言。张清武一听一起进来的几个人分到了城关税务所,他有点不满:
凭什么他们就分到了城关税务所而让他下乡呢?因为他家在城里,他从小在城里长大。乡下哪里能跟城里相比呀!
水秀却很高兴:
能够从农村出来,当个国家干部,就已经是命运的特殊偏向了。
她不由想起自己那天晚上浇水的情形,那种恐惧害怕的心理,仍然使她感觉到不堪回首。
再想想自己的两个姐姐,想想自己的那些同学,想想母亲,她们一辈子在农村一年四季无冬无夏地在地里跟泥土打交道,脸晒得焦黄,背驼的连件衣服都穿不好,有时候还要遭遇那么害怕的情形呢。
接着她又高兴地想,自己也真幸运呢!
中滩离自己家里近呀,过了河就不远了,自己也可以每周回家一次。领导也真是照顾自己了,没有把她分配到居丰税所那样远的地方去!
中滩税务所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,据父亲说,中滩税务所重新盖了,而且是两层楼房。水秀想像不来究竟是什么样的楼房呢?
她又想:
听说中滩税务所里有三个人,不知道这些人好打交道吗?
他们会不会看不起自己呢?
自己能够收来税吗?
听说收税是个要拉下脸皮要人家钱的,自己一个女娃娃能行吗?
她还在胡思乱想之中呢,车已经拐进中滩乡的街道。停在了一幢二层小洋楼跟前。
这幢小洋楼显眼地突起在周围的平房之上,显得那么高大;但院子很小,听说因为地方小,才建成了两层。洁白的墙壁,黄白色的门、水泥铺成的院子,和台阶,感觉也像城里的房子一样。
水秀又惊又喜!自己终于也能住上楼房了。
记得去年去县城考试时,见到那些城里的楼,羡慕住在楼上的人像是住在天上的感觉。
现在马上自己也要享受那样的条件了。
水秀也记起来:
那年找父亲要钱时,税务所还是与供销社在一个院子里呢,现在的税务所还在原来的地方,不过门变了个方向,门口那家饭馆也不见了。
车把水秀他们送到所门口停下。
大概是听到喇叭声,一楼大门对面的办公室出来一个二十五、六岁的年轻人。
拐角办公室出来了一位近四十多岁的中年人。
楼上则下来一位三十多岁的人,他们都急忙往车跟前走,嘴里一边说着:“哦,来了,欢迎欢迎”。
楼上的那位三十多岁的忽又想什么似的进房间又出来,大声对那位年轻人:
“去!赶紧到大师傅家把钥匙拿来”
这时,年轻人正忙着帮他们把车上的东西往下取。
在搬水秀的被褥时,也许年轻人没料到里面的东西那么沉,第一遍没提动。
他第二遍使劲一提,由于用力过猛,“嘣“的一声绳子断了,被褥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。
枕头、衣服包、鞋子、几本书等都从里里面挣脱出来。
最显眼的是父亲给她的那本发黄的《毛ze东选集》,它名字朝上从被摔出包外。
大家全都看见了。
“哈哈,《毛选》呀!这么老土呀“这是旁边张清武的笑声。不知道他是说人,还是说书。
水秀的脸红透了。她低着头赶紧收拾那些不争气的东西,把它们放在一边。
“没事,爱学习可是好事情呀!“是那位年轻人的声音。说着,便急忙跑出了大门。
张清武把自己的被包提下车,放在了门台上之后,又连忙把水秀的被包也提到了门台上。
水秀连忙不好意思地笑着道谢!
这时那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过来。
他嘴里念叨要小心之类的话,一边把他们往房子里让。
他指着刚下楼的那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说:“这是咱们杨所长”
两人连忙向杨所长打了招呼:“哦,杨所长!”
所长一面伸出手来说:“欢迎你们来到咱们中滩税务所,你是小张”。
小张连忙把手伸出去,和所长握了握手。
“你是小李?”水秀却没敢伸出来,她忽然记起了妈妈的教导——男女有别的话来。
所长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,便又指着那位中年人道:
“这是咱们的白指导员!”听两人给指导员问了好后。所长对指导员说:
“本来锁匙在我办公室放呢,”
“听说两位今天要来,怕他们来时,咱们去企业上了进不了门,就让大师傅拿上,他们来了给开一下门!还好,咱们都还没有出去呢!”
这时,那位取锁匙的年轻人来了,他跑的直喘粗气。所长:“锁匙要来了吗?”
“要来了”
年轻人便回答边把钥匙交到所长手里。
两人又和年轻人打了招呼。水秀才知道,这个年轻人叫苏明复,他是去年大学毕业分配来的中滩税务所的。
所长拿着钥匙抬头瞅瞅二楼的房子,自言自语似的说:
这个办公室里放下些烂桌子,这个办公室是调走的那个小王的,东西还没拿走呢。便指着楼梯最里边那间房子最水秀说:
“你住这里,小张住隔壁。这是钥匙,小苏还是帮着把被褥提上去。”
房间宽敞明亮,而且前面和后面都有窗户,后面正对着大街,把街上的行人看的清清楚楚的。
苏明复又帮着她把床支好,和小张一起帮着把桌子抬进来支好,把试试电灯开关。屋子收拾好了。
水秀便把她从县城买来的衣服、鞋、喝水杯子、洗漱用品等,还有妈妈专门给她熬的一瓶辣椒酱,全部摆在了合适的位置。
水秀很喜欢窗子跟前的那张崭新的木头本色的办公桌。那么宽大,桌面那么光亮,而且属于她一个人的。
她记得学校上学的时候。
那可是两个同学一张桌子,写字的时候,胳膊一下就放空了。
再想:学校的桌子总比自己家里的那个炕桌子要好的多呢,许多时候,自己只有坐在小板凳上,爬在炕沿上写。这工作的条件就是好!
水秀便把父亲给她的几本书摆在桌子上,她把从新华书店买的几本新书放在上面,而把父亲给的那几本黄旧的书放在下面不显眼的位置上。
最好的位置便是卡耐基的《人性的弱点》。她准备在工作之余多看些自己喜欢的书呢。
等到了下午四点多,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好妇女进了中滩税务所的大门,一进门,她就朝楼上喊:“小苏,几个人吃饭?”
杨所长从办公室里伸出头说“四个人,大师傅,今天单位上新来了两个人,你把饭都给做上”。
正在整理包包的水秀听到喊声,也走出房门,她不好意思地跟大师傅打了声招呼。
功夫不大,饭熟了,大师傅又朝楼上喊:“吃饭了,饭熟了”。
一阵开关房门声和下楼梯的声音,大家便纷纷来到了税所西面的厨房里。
桌子已经摆好,是瑞丰县人夏天都爱吃的凉面,四个菜蒜拌黄瓜、蒜拌茄子、凉拌西红柿、辣椒炒肉,中间一盆西红柿鸡蛋汤,五颜六色,真是好看,把人的食欲一下就勾引出来了。
所长说:
“吃吧,年轻人,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不要拘束,老白回家了,我是你们的大哥,想吃啥就吃啥,想说啥就说啥”。
说着,他拿起筷子先吃起来,大家便都纷纷动起筷子了。
所长又说:
“咱们都是兄弟姐妹,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,走到一起来,今天是咱们所里吃饭人数最多的时候,气氛一下不一样了。
“说明咱们的队伍壮大的,力量也强大了,县局对咱们是很支持的,我感觉到很高兴。”接着他话头一转:
“但是,咱们的务也很重,希望咱们齐心协力共同把咱们的税收任务完成。
“今天,我乘吃饭时间,顺便就给大家说一下,也算是饭桌会议吧!
“小张呢,就和小苏一起管理个体工商户,小李呢,暂时也先熟悉各项业务。征收期还没完呢,个体工商户来申报的很多,所以,你们给小苏帮忙征收“。
一场别开生面的会议在罗马柱愉快的吃饭过程中已经开完了。
水秀对于领导还没有具体的概念。
只是觉得凡是领导,都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,是一种训人的腔调,而工作中遇到的第一个领导,却是这样的亲切,真的就像大哥一样。
本来,水秀担心自己会不会与同事相处呢,母亲说她是个直脾气,怕她得罪人。
而她今天刚来因搬行李就弄得很尴尬,可她今天看到所里的同事们都很热情,她很感动,又听了所长的这一番亲切的话,她心里感到又轻松又温暖。
她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新集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