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海春很苦恼，马上要去省城了，还没有拿到学费。他去了两趟二伯家，李恒财都说让再等两天，他正在往回收一笔水烟钱，到时会把钱送过去。

　　以前都是到了上学的时候，李恒财把钱亲自拿到家里交给母亲。李海春想，也许是自己拿不了事，二伯给母亲比较妥当。

　　父亲死得早，母亲王小琴拉扯他真不容易。每年种着三亩水烟叶子，收割后全部给了李恒财的盛隆坊，全都按时价算钱。

　　王小琴每年精心呵护种烟叶，到秋天交烟叶时，都成了三等烟叶，比头等烟叶少了许多钱。而这些钱，还要扣除每年李恒财先支付李海春的学费，最后拿到王小琴手里已经没有几个钱了。

　　平时王小琴做点手工活，剪窗花做鞋垫，再拿到条城大街上去卖，或者去烟地里，挖些烟杆，捡些烟叶，换点钱用来养家。

　　李海春其实不知道，每年到了他去省城时，李恒财都要亲自送钱到他家。没有钱，李海春就不会到省城读书去了。

　　李海春只要闲暇时，就要去盛隆坊做点挑水扫院搬东西的杂活，有时压压水烟装箱封纸。李恒财按天算后，就给点零花钱，不过比别人略多些。

　　其实，在王小琴的心里，还有个秘密。一直压抑了她十七年的秘密。她怕这个秘密让人知道，哪怕是儿子知道都不行。

　　每年春秋缴学费时，她心里才把这个秘密拿出来晒晒。她也最怕是这个时候了，她的心都疼。每年这时候，李恒财都要送学费过来，而这个男人想要得到的更多。

　　李海春完全不懂。他没有见到过母亲见到李恒财那颤抖的神情，害怕的样子。李恒财醉翁之意不在酒，不单单是给李海春送学费去的。他知道这个女人的短处，也贪恋王小琴的美色。

　　一个年轻貌美的单身女人在条城镇生活，成了街头巷尾人议论的话题。李恒财知道人舌如剑，杀人于无血。

　　在三弟李恒东死后，他当着条城镇很多人的面，说，“刚才我女人蒋彩娥给我偷偷地说，我们老三李恒东女人有喜了，这是我们李家的光荣啊！我也与彩娥商量了，一定让她留在我们李家安心过日子。”

　　条城镇的人根本不在乎王小琴是不是有孕，每个人都在过着极其平凡的日子。死了的人，已经走了，活着的人，还要往前走。跟条城河的水一样，日夜往东流，司空见惯了。

　　李恒财又说，“弟媳妇已经有喜，我和彩娥一定要帮她过好日子，等着要给三弟留个后，我三弟在天之灵会安息。”其实，蒋彩娥根本就没有对他说过这话。

　　又到了春天上学的时候，王小琴本来心事重重。她想到以前的事来，恨李恒财不是甘心情愿地帮她，而总是有所企图，得到好处后才肯帮她，最后自己还得给他还钱。

　　男人就像是只狗，要想让看家护院，就得给好处。她在等待着，想把事情说透，不愿意这样偷偷摸摸地过了。她想告诉李恒财，等儿子比省城毕业后，她离开条城镇去省城跟儿子过，但终久没有说出口。

　　王小琴没有想到自己的命苦，当初从条城河对面的大川渡嫁给李恒东，她想应该能过上好日子。条城镇水烟远近闻名，李家的种烟地又是三百多亩，又开了个大作坊盛隆号。

　　媒人说时，她答应了。没有想嫁到李恒东家时，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李恒财的，根本没有李恒东事，他只不过是给李恒财打长工罢了。她恨媒人骗了她，已经嫁了，再多说也无济于事，只好安安心心过日子。

　　日子得照常过，可偏偏李恒东那个东西也不争气，第一次让她痛快淋漓。第二次，她和李恒东正做时，听到门外有声音，李恒东那个突然蔫了。从那以后，到了晚上他们睡在一起净让她受活罪。

　　婚后半月后，李恒东下坝城送不烟，划着的木排子撞到石头上，顿时木排散了，李恒东掉进条城河里死了，尸首都没有找到。

　　有人说，李恒东死都是李恒财造成的，但她没有多想，只想他们两人是亲兄弟，李恒财是不会下毒手的。

　　后来，她打听到李恒东下坝城时，驾驭的木排是李恒财亲自用绳子固定绑好，临走时他又给李恒东敬了三杯酒，以示送行。李恒东带着几个人去坝城，算是带头人。李恒财只给带头人敬酒。

　　那人说，就是李恒东喝了酒，再大意掉进水里，也能很轻松地游出来。毕竟从小大条城河长大，没有不识水性的男人。但李恒东掉进水里就不见人了，这事真得很蹊跷。

　　当时因为悲伤，王小琴从来没有想着去追究这事。再说，李恒财又给了她许多钱，她只好不再问起这件事了。

　　王小琴突然成了寡妇，条城镇的人都说这女人迟早要回对面的大川渡，不可能为李恒东守寡。那么年轻的女人，是守不住。王小琴当时才十九，已经成了寡妇，她自己都想不到，好像一切都在梦中。

　　在李恒东死后三七时，李恒财捻着佛珠，带着伙计王新国去给弟弟烧纸。王新国提着一篮子祭品跟在他后面去了王小琴家。

　　祭品都是王新国摆在正屋方桌上的，摆完他就提着空篮子回盛隆坊了，屋子里只剩下李恒财与王小琴了。李恒财捋了下佛珠，在手腕戴好。随后就上了香，站着烧了沓纸钱。

　　坐好后，王小琴不敢正眼看李恒财，这正是李恒财想要的了。李恒财微闭着眼，左手不断地捻动着紫檀佛珠，不说话。他想起了王小琴的事，真让他费尽心思。

　　王小琴过门的当天，李恒财突看到王小琴，被她的美艳惊呆了。好在人多，他没有再想什么。但对她的美色，已经垂涎三尺了，寻思着如何得到这个女人。

　　李恒东已经是个障碍了，得把他搬走才对。李恒财想着想着，突然把自己吓了一跳，心想他可是自己的亲弟弟，这个如何下得了手啊。李恒财苦笑着，但还是没有战胜自己的欲念，打起了歪念头。

　　他以送水烟为名，让三弟李恒东挑大梁，带人去送货。他就想对弟弟下手，让王小琴以后乖乖地听他的话，成为他的人。

　　在条城河渡口，李恒财亲自为弟弟绑扎了木排，倒了三杯酒，送他上路。李恒东走后，他足足看着弟弟远去，慢慢地消失在条城河面上，才折身返回。到了下午，太阳还没有落山，传来李恒东落水的消息，人没有找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