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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解梦的方法:对一个案例的解析

小说:梦的解析(最佳译本) 作者:【奥】弗洛伊德;三月半 鲍荣 译 字数:12879 更新时间:2018-01-03 13:54:50

第二章 解梦的方法:对一个案例的解析

本书版权页上的书名已经表明,我不想把自己的梦论归为哪派。我主要想说“梦可以解”,而上面讨论的诸多梦学文献,更像是我在完成这项特殊工作时的副产品。确立了梦可以解的前提,我马上发现自己不太同意其他流行观点,只除了舍纳。解梦就是要弄清它到底要说什么,用诸多精神活动中的另一形式来解释它,让梦获得明确的价值和重要性。但我们看到,那些科学理论根本不讨论解梦问题。首先,它们认为,梦根本不是心理活动,只是躯体活动被大脑感知成了符号。而外行人却一直反对这些理论,声称梦的过程虽然的确有非逻辑的特点,虽然荒诞、费解,却无法鼓足勇气否认梦是有意义的。外行人似乎模模糊糊地直觉认定,梦有意义,即使还未发现;梦是某种其他思维过程的替身,我们必须正确弄清它代替了什么,才能发现它背后隐藏的意义。

大众总想解梦,但一会儿用这套方法,一会儿用与它对立的方法。第一种方法把梦当作整体,并试图把梦的故事情节翻译成另一种可以理解的内容。这就是所谓的“象征解梦”。但此法根本行不通,因为有些梦乱作一团,根本无法理解。象征解梦法的一个案例,就是《圣经》中约瑟夫给法老解梦的故事。先出现的七头肥牛被后出现的七头瘦牛吃掉了,这象征着埃及土地会遭遇七年的灾荒,把七个丰收年景的余粮耗光。预言就是这么说的。

文学家在作品中虚构的梦,大部分都可以进行这种象征解读 ,实际上它们只是文学家自己的想法的复制品,其采取的伪装形式和真正的梦不同。

梦曾经被认为有预言作用。梦主要指向未来,未来以梦的形式提前出现,这种观点就是预言梦的遗骸。这种观点成了解梦的动力,通过符号与符号的对应将梦和未来联系起来。

我当然无法演示怎么进行这种象征解读。它催生了两种流行的解梦方式。第一,要解读成功,需要靠直觉或神启之类的,所以解梦自然就被抬高成了一种艺术,仿佛需要依靠很高的天分。

第二种则完全抛弃了这种非理性倾向。它可以说是一种破译法,因为它认为梦是某种密码,可以被翻译成另一种有意义的符号,根据一套既定的密码本。比如我梦到了一封信,还有葬礼等;我就可以在解梦书中查找,发现信代表“烦恼”,葬礼代表“约定”。从该烦琐活动破译出的信息,还要和未来建立某种联系才算完。这种完全机械的破译活动有个有趣的变体,符号和符号之间这种一一对应的性质得到部分纠正。达尔迪斯的阿尔米多鲁斯的《解梦书》详细记录了该种方法。不仅要考虑梦的内容,还要考虑做梦者的个性和社会地位,所以同样的梦对不同的人(富人、穷人,已婚的人、单身汉,演讲家、商人)有不同的含义。这还不是该解梦法最本质的特点,其本质特点是,不把梦作为整体处理,而是分别解释梦的各个部分,仿佛梦是一个集团,每个部分都需要特殊处理。这种破译方式的发明,肯定要归功于跳跃梦和混乱梦的存在。

这两种流行的解梦法都毫无价值,不科学,不值一提。象征法应用范围有限,无法普遍使用;而破译法中,一切都取决于你用哪个密码本,密码本是否可靠,而没人敢给解梦书打包票。所以人们倾向于认同哲学家和医生们的观点,把这两套解梦法归为无稽之谈。

但我倒不这么想。这时我再次不得不承认:某些古老的信念,磕磕绊绊地保留至今,仍然为大众所接受,它们仿佛比当代科学理念更加接近真理。这种事不是不常见。我要坚持自己的观点,梦其实确有意义,可以科学解梦。我是这样得到对这种方法的认识的:

我多年致力于解释某些精神病(妄想性恐惧、强迫观念之类)的构造,以期治疗。实际上,自从我听到约瑟夫 布鲁尔的名言(大意是,对于这些结构,也就是病症,解释和治疗其实是一回事)后,我就全身心地投入了。如果能在精神活动中找到导致病态观念的根源要素,该观念就会自动崩溃,病人也就康复了。鉴于其他治疗方法的失败,以及这些病症的神秘特性,我仿佛很愿意(虽然困难重重)沿着布鲁尔开创的方法继续下去,直到获得圆满的解释。我将在他处详细记述我最终采用的技术形式和过程,以及我不懈努力的成果。在做精神分析研究时,我碰巧遇到了解梦的问题。我请病人们配合,在特定的主题下详述涌起的所有概念和思想,叙述他们的梦,我发现原来梦在精神殿堂中占有一席之地,从梦出发进行回溯,可以在病人的记忆中找到病态观念的根源。之后我就开始把梦当作症状进行处理,使用专为此发明的解梦法。

要做到这一点,病人也需要做一些心理准备。通过双向努力,鼓励他专注于自己的心理知觉,还要消除所有批评态度(他一般会习惯性地批评这些浮现的思想)。为了集中注意力进行自我觉察,病人最好处于休息的姿势并闭上眼睛,你必须明确地告诉他,必须完全接受自己想到的任何想法,弃绝批评态度。你必须告诉他,精神分析的成功与否,取决于他是否注意到并说全了闪过脑际的一切,他必须完全放开,不压抑任何想法,即使它看起来不重要,与主题无关,甚至毫无意义。他必须对自己的想法保持绝对的漠然。如果没能如期发现病理梦、强迫观念等,就是因为他允许自己批评自动浮现的那些想法了。

我对病人进行精神分析时发现,人们在回忆时的精神状态和态度,和做自我观察时的精神活动完全不同。回忆时有更多精神活动,比最专注的自我觉察中都多。这一点很容易明白,因为人在回忆时,会微皱眉头,表明其紧绷状态。而自我觉察时,人看起来是很宁静的。这两种状态截然相反,但必定都精神集中。回忆时,人用的是批判官能,结果是,当他意识到某些思想进入意识时会对其进行驳斥,贸然打断它们,所以不沿着自动打开的思路走下去;而某些念头无法呈现,根本意识不到,也就是说,它们还没出现并被感知到,就已经被镇压了。而另一方面,在自我觉察中,人只有一个任务,那就是摒弃评判力。如果做到了,无数的想法将涌进意识,如果做不到,那些念头就会逃得无影无踪根本抓不住。这样获得的资料(自我觉察者本人都觉得很新鲜)可以帮助解读病态观念,也能解梦。我们将看到,其关键之处是诱发一种类似半睡的精神状态,当然也像催眠状态 ,不再使用精神能量(也就是不再对某些部分进行选择性关注)。因为武断的评判活动减弱,不再影响意识的流动,半睡中会浮现出我们平时不想让其出现的意识。这种减弱一出现,我们常会说自己乏了。这些意识就变形为视听图像出现了。这是分析梦和病态观念的绝佳状态,此时,评判活动被有目的地放弃了。节省下来的精神能量(至少一部分)可以专门用来追踪那些本来不受欢迎但已浮出水面的思想(它们仍保持着作为想法的身份,在这一点上,这种状态和半睡状态不同)。此时,我们平时不欢迎的想法,受到了欢迎。

很多人好像不太容易进入这种必需状态,毫无批判地看待这些貌似“自由浮现”的想法,因为他们对其持有批判态度。这些“不想要的意识”常激起强烈的阻抗,阻止其浮现。但如果我们相信我们伟大的诗人兼哲学家弗里德里希 席勒,就知道作诗必须进入作诗的状态,而作诗的状态就和这种状态很像。科纳曾写信给他,抱怨自己缺乏创造力,他给朋友的回信(感谢奥拓 兰克让我们找到这些资料)中包括这么一段:“我认为,你抱怨事由的原因在于,理智束缚住了想象。我要打个比方来说明我的观点。很明显,如果理智站在门口,严苛监视不断涌出的思想,这就很不好,会大大阻碍心智的创造活动。单独看来,一个思想可能毫无意义,而且易走极端,但和相邻思想连接起来就会产生重要性。当它和其他思想(可能同样荒诞)以某种形式并置,就能自动产生某种有益的连接。理智会评判所有的思想,但必须将其滞留一会儿,才能将其与其他思想进行整体考虑。心智进行创造时,我认为,理智将门口的守卫撤掉了,所以念头乱窜,只有这时,心智才会停止评判,只浏览和视察这一堆思想。真正的创造者必须得有这种一闪而过的狂癫,持续时间的长短可区分艺术创作和做梦,而你那尽职尽责的评判力(或者你可以随便叫它别的什么)则害怕或耻于见到这种情况。你抱怨自己没什么出产,因为你否决得太快,批判得太严。”(1788年12月1日书)

而且席勒说,从门口撤掉理智的守卫,也就是不做任何评判地进行自我觉察,一点都不难。

一经指导,我大部分病人都能学会。如果我写下闪过脑际的想法,也能对自己完成该过程,而且很完美。评判行为减少,将精神能量转移给自我觉察,所以自我觉察增强,至于转移能量的多寡,则要看我们注意的主题是什么。

尝试解梦时遇到的这第一个问题就告诉我们,不能关注梦的整体,只能关注片段。如果我还未对一个病人解释过我的理论,直接问:“该梦对你来说是什么意思?”他们一般都无法回答,无法把梦和其他精神活动的内容进行任何连接。我必须先肢解这个梦,然后他们才能根据每个片段,说出一些思想,也就是这部分碎片背后的想法。

这种状态是解梦最重要的步骤。然后我们可以接着说我用来解梦的方法了,它和大众、历史、传说中的象征解梦法不一样,更像第二种的破译法。因为我解读细节,不是整体,而且从一开始就认为梦是堆砌起来的,是很多精神元素的松散联合。

在对神经症患者进行精神分析时,我可能已经解读过一千多个梦了,但我不想使用那些资料,来介绍解梦理论和方法。这绝对不是因为我怕露怯,让人们直接反对说:那些都是非正常人的梦,所以得出的结论对健康人的梦不适用,而是有另外一个原因让我必须舍弃它们。那些梦指向的主题自然都是,导致神经症发病的历史,所以每个梦都必须先有个冗长的介绍,还得分析疾病的原因和性质,而这些原因和性质本身就不好理解,所以会将读者的注意力引离对梦——此处的主角的关注。我想通过解梦为解决神经症等更复杂的心理问题铺好路。当然,我也无法完全不讲神经症患者的梦,因为它们是我的主要材料,如果没有的话,解梦就没有充足证据、不够严谨了。至于其余的梦,比如健康熟人偶尔说的,或我在文献中找到的例子,我却无法分析,因为我找不到这些梦的含义。我的工作模式,当然比流行的破译法要难一些,我不会拿着梦去查相应的密码本,相反,我认为对不同人来说,同一内容可能隐含着不同的含义,而不同的含义也可以由同一内容表达。我必须使用自己的梦,它们不仅数量充足,而且很方便,而且由稍微正常点的人提供,很多可以直接和日常生活相连。当然会有人质疑,这些自我分析是否可靠,我说,此种分析中,绝对不含武断的成分。我认为,自我观察比研究他人更有优势,而且我还可以顺便了解,对自己进行分析和解梦时到底可以有何种收获。我要克服来自自己内心的其他困难,因为人普遍会不愿意袒露太多自己精神世界的私密细节,它们很容易被陌生人误读,很不安全。但我必须克服此类想法。“每个心理学家,”德尔伯夫写道,“都有义务承认自己的弱点,如果他觉得这样做可以阐明一个难题。” 我可以向读者保证,有些人开始可能只是对我内在的不轨思想感兴趣,但很快将沉浸于这种方法可以清晰说明的心理学难题中去。

因此我将选用自己的一个梦,以说明我解梦的方法。这样做,我们必须先做些说明。所以我得请求读者暂时将我的兴趣当作他的兴趣,和我一起沉浸在我的生活琐事中。如果你对梦的隐藏意义感兴趣,就需要这种移情。

背景说明

1895年夏天,我用精神分析法治疗一个年轻女性,她是我和我们家的亲密朋友。请理解,这种复杂的关系会让医生产生多重感觉,尤其是精神治疗师,我们得多考虑关系问题,而且在这种情况下,医生的权威性会下降。如果失败了,友谊就面临丧失的危险。在这个案例中,治疗算是部分成功,病人没有了妄想性焦虑,但只有部分躯体症状消失了。当时我还不太确定癔症完全治愈的标准,而我想让她接受一种她不愿接受的疗法。因为此种不和,我们在暑假就结束了疗程。一天,一个年轻同事(也是我们的密友)奥拓去拜访了我的病人伊尔玛一家在乡下的别墅,然后来看望我。我问他伊尔玛情况如何,他说:“好多了,但没好利索。”我发现他的话或语气让我不太爽。我觉得话里有责备的意思,可能大概是说我曾经夸下海口,结果却不理想。我觉得他这种明显的敌对情绪,肯定是受了她家人的影响,那家人一直都不支持我的疗法。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,我并没有清晰地意识到,更没有说出口。为了证明自己没错,晚上我写了伊尔玛的病历,以交给M医生,我们这个圈子的权威。当晚(或更确切地说是第二天凌晨),我做了一个梦,醒后第一时间就将其记录了下来。

1895年7月23—24日的梦

一个大厅,我们在接待一大堆客人,包括伊尔玛。一见到她我就立刻把她叫到一旁,好像要回答她一封信里的内容,还有就是指责她不接受我的治疗方案。我对她说:“如果你还没全好,那都是你自己的错。”她说:“你不知道现在我的喉咙、胃部和腹部多么难受,喘不上气来。”我很吃惊,看着她,她看起来脸色惨白,还略带浮肿。然后我认为自己在检查她是否有器质性病变。 我把她拉向窗户,看了看她的喉咙。她有点不太情愿,看起来像某个装了一口假牙的女人,但我知道她根本不需要假牙。她张大了嘴,我看到口腔右侧有一大块白斑,还在别处看到尖翘的东西(看起来就像鼻甲骨)上长着灰白色的癣。我立刻叫来M医生,他又检查了一遍并进行了确认。M医生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,脸色苍白,腿瘸,下巴刮得挺干净。现在我的朋友奥拓也站在她旁边,而朋友利奥波德隔着衣服叩诊她的胸,说:“这里有浊音,左边。”而且让我们注意她左肩有部分皮肤穿孔(虽然她穿着衣服,我还是感觉到了)。M医生说:“无疑是感染了,但没关系,你会拉稀排毒。”我们也完全知道到底怎么感染的。前不久,朋友奥拓给她看病,给她注射了一剂配药,有丙醇,好多丙醇,还有丙酸,还有三甲胺(它的分子式浮现在我眼前时,是大字体加粗显示的)。医生不能贸然使用它的,而且很可能注射器也不干净。

这个梦比起其他很多梦来有个优势。一眼就知道它和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之间的联系,处理的是什么问题。背景说明已经解释过了。奥拓说的伊尔玛的健康状况,还有我写到深夜的病历,占据了我的精神活动,所以入梦了。而如果没读背景说明,即使知道了梦的内容也不可能猜出到底是什么意思。我自己也很迷惑,不明白伊尔玛在我的梦里抱怨的病症到底是怎么回事,它们不是我治疗的那些症状。知道她被毫无道理地注射了丙酸,我觉得真是好笑,而且M医生的安慰也挺有趣。梦的后半部分,节奏越来越快。为了搞清细节的意义,我决定进行详尽的解析。

解析

一个大厅,我们在接待一大堆客人。当时我们正在贝尔维避暑,贝尔维是卡伦山附近的小山上的一座孤宅,本来是做宴会用的,所以房顶出奇地高,房间都跟大厅似的。梦中的地方就是贝尔维,时间是我妻子生日前几天。妻子白天还说想请几个朋友过来一起为她庆生,包括伊尔玛,所以梦就提前呈现了庆生的情景:这是她的生日,这是贝尔维的大厅,我们在宴请很多人,包括伊尔玛。

我责备伊尔玛没接受我的疗法。我说:“如果你还没全好,那都是你自己的错。”我甚至可能清醒时也说过这种话,也就是我真说过。当时我就是认为,我只能告诉病人他们的症状隐藏的含义(后来发现不对),有没有效果还得看他们是否接受我的疗法,不接受就不是我的责任了。说实话,我很感激这个错误(幸运的是我已经克服了它),因为它曾经改善了我的生活。虽然当时我还年轻,知识必然不足,但我还是成功地治好了很多人的。但我发现在梦中对伊尔玛说话时,最关注的是,我不应当为她残存的病痛负责。全是伊尔玛自己的错,不是我的错。该梦的目的是不是就在这儿呢?

伊尔玛抱怨说,脖子疼,胃疼,肚子疼,喘不上气来。胃疼确实是我接手时的症状之一(她说自己总感觉焦虑,还有恶心感),但没那么严重,更没有脖子疼、肚子疼和呼吸困难。我不知道为什么梦会选择这几种症状,当时我解释不清。

她看起来脸色苍白,还有些浮肿。她一向面色红润,我怀疑梦里有个别人代替

了她。

想到我竟然漏掉了器质性病变,真是大吃一惊。读者很容易明白,这是心理医生的医疗事故啊,尤其像我这种几乎只看神经症的专家,总是将其他医生倾向于诊断为机体病变的症状归为心因性的。另一方面,我总隐约怀疑(我不知道这感觉是从哪儿来的)这种可能真的有事实根据。如果伊尔玛的病痛确实来自器质性病变,那就不是我的治疗范围了。我的治疗当然只能移除癔症带来的痛苦。实际上我觉得,我希望能确认:诊断错了。那我就不必为治疗无效负责了。

我把她拉到窗户边检查她的喉咙;她不太情愿,还像一个镶了满口假牙的女人;我心想,她不用带假牙的啊。我从未检查过伊尔玛的口腔。梦中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不久前的一次会诊,一个女家庭教师,乍看年轻貌美,但一说话就捂嘴。我还记得其他几次会诊中,也发现了一些琐细的小秘密,让医患双方都有些尴尬,都能和这个梦联系起来。“她根本不需要假牙”,最可能是对伊尔玛的恭维,但我想也可能是相反的意思。在细致解梦中,人们总能感觉到有些想法会耗尽并转向。伊尔玛在窗边的站姿突然让我想起另一个经历。伊尔玛有个闺密,我挺尊重她的。一天晚上我去拜访她,看到的她在窗边的站姿就是梦中复现的那样。而她的医生,M医生,说她有白喉膜。M医生和膜确实在梦中复现了。现在我想,过去几个月里我一直确信她也有癔症。是的,伊尔玛确实和我透露过该女士的病。但她病得如何,我知道多少呢?我只知道一个症状,像梦中的伊尔玛,她有癔症性呼吸困难。所以在梦中,我把伊尔玛的闺密换成了她。现在我想起来,当时自己一直想那个女士会不会也请我为其治疗。但当时我觉得不太可能,因为她是个极其保守的人。她特别矜持,就像梦中所示。也可能是因为她不需要我的治疗,实际上,直到今天她仍然表现得足够强壮,可以自己控制病情,无须外力帮助。这样就只剩下几点,既无法加给伊尔玛,也无法加给她的朋友,也就是脸色惨白和浮肿,还有假牙。假牙让我想起女家庭教师,我感觉她只是牙不好看。我还想到另一个人没准能对上那些特点,她不是我的病人,我也不希望她成为我的病人,因为我发现她和我在一起时老是紧张兮兮的。而且如果我给她看病,她肯定不配合。她就脸色惨白,而且一次生病时还浮肿了。 我就是这样把病人伊尔玛和另外两个人在做比较,她们俩也都不愿接受治疗。那么,我为什么要把她换成她的闺密呢,什么意思呢?也许我就是希望把她换了,也许是她的朋友跟我气场相合,或者我欣赏她的智慧。我觉得伊尔玛挺傻,因为她不接受我的治疗。而她的朋友则比她聪明,所以也许能接受我的疗法。她会比伊尔玛更坦白,所以在梦里她张嘴了。

当我检查喉咙,看到一块白斑和发炎的鼻甲骨。白斑就是白喉病,也就是伊尔玛朋友的症状,但也可能是我大女儿 两年前患的重病,以及那段伤心岁月中的焦虑。鼻甲骨上的癣,也许是我对自己健康的担心。当时我常使用可卡因 缓解鼻胀之苦,当时很害怕,因为前几天还听说一个女病人得了鼻腔黏膜全部坏死的病。1885年,我建议使用可卡因缓解病痛,并因此受到强烈谴责。我的一个挚友(做梦之前已经去世)因为滥用该药加速了死亡。

我立刻叫M医生过来,他也检查了一遍。我之所以会向M医生求助,就是因为他在我们圈子里的权威地位。“立刻”这个词非常扎眼,需要仔细审视,它让我想起一次伤心的医疗事故。我一直在开一种药(双乙磺丙烷当时被认为是无害的),所以造成了一个女患者的急性中毒,于是我“立刻”向这位年长且经验丰富的同事求助。这事我记得非常清楚,还因为一个细节,该中毒病人和我大女儿同名。以前我从没仔细考虑过这件事,但我现在发现简直就像一种报应,从另一个层面上讲她就是我女儿,这个玛蒂尔达就是那个玛蒂尔达,报应不爽。好像我一直在寻找所有机会来谴责自己缺乏医德。

M医生面色苍白,胡子刮得很干净,还有点跛。面色苍白确实是真的,M医生脸色总不怎么好,这常让朋友们担心。但另两个特点一定是别人的。我有个哥哥在国外,我觉得像他,他总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,而且如果我记得不错,梦里的M医生总体来说和他有点像。而且就在几天前,家信说他髋关节发炎所以走路有点瘸。肯定有什么原因,我在梦中把两个人混成了一个人。现在我想起来了,当时我因为类似原因和两人都不太和睦,他们都刚拒绝过我的好意。

朋友奥拓站在病人旁边,朋友利奥波德检查了她,让我们注意她左下边有浊音。利奥波德也是医生,还是奥拓的亲戚。但因为两人都是医生,所以,他们注定是学术上的竞争对手,总是互相攀比。两人都做过我的助手好多年,那时我在一个公立诊所治疗神经症儿童。梦中复现的场景,当年其实总会出现。我和奥拓会对病例的诊断进行争论,而利奥波德则会重新检查同一个孩子,做出出乎意料的贡献。这俩人性格迥异,就像检察官布拉西格和他的朋友卡尔一样。奥拓相当机敏,而利奥波德慢而多思,但考虑周全。我在梦中对比了奥拓和谨慎的利奥波德,很显然是想赞扬利奥波德,就像我上面对比了执拗的病人伊尔玛和她的朋友,我认为后者更聪明得多。现在我知道梦中有一条联想思路就来自我的诊所和那时的儿童病人。关于病人左胸的浊音,我记得它应该对应一个病例,所有症状都一样,当时利奥波德的细密考虑给我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,当时我也有点怀疑疾病是否已经转移。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,这种症状可能和我喜欢的另一个女病人对应,我特别想让伊尔玛学学她,而那个女病人,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,症状类似肺结核。

左肩部分皮肤穿孔。不用想,我知道这是我自己肩膀的风湿,有时晚上疼得睡不着觉。我可以像她一样感觉到,虽然她穿着衣服。这种措辞似乎有点模糊。梦中想表达的,是我身上的病痛感。而且,我觉得皮肤“穿孔”这个词听起来不同寻常。我们常说的话是“左上腔后部穿孔”,也就是肺部,也就是肺结核。

虽然隔着衣服。这当然是一种篡改。在诊所里,孩子们都是不穿上衣检查身体的,这和检查成年女性患者完全不同。有个故事广为流传,说有个名医总能透过衣服直接检查病人。别的我也想不起来了,实话说,我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个穿不穿衣服的问题了。

M医生说:“无疑是感染了,但没关系,你会拉稀排毒。”乍一看我也觉得这句挺荒唐的,但就像梦的其他部分一样也需要仔细分析。我仔细想了一下,它好像真有某种意义。该女病人患有白喉,我还记得在我女儿患病时讨论过这种病,白喉一般先是一点点,然后逐渐扩散。利奥波德检查到了浊音,所以说她已经整体感染,也就是说已经转移。但我想,白喉病好像不能转移到肺上去吧。这种转移更像是毒血症。

M医生说“没关系”安慰她。我觉得应这样解释它。梦最后产生的内容,大意是其病痛是严重的器质性病变所致。我开始怀疑,这样编织这个梦,只是我在转移责任。精神治疗不能消除白喉病。一想到我给伊尔玛编造这么个重病只是为了给自己免罪,我就感到很不安,这好像太残忍了。所以我需要确定她不会太难受,而且我好像做了个明智的选择,让M医生说出这话,好安慰我。但这里我的地位好像高于梦境,可以左右梦,这个事实值得详细讨论。

但为什么那句安慰话这么荒唐呢 拉稀。理论上说,腹泻跟排毒根本没什么关系。我是否在试图嘲笑M医生那些特别玄的高见,因为他总习惯于诊断出稀奇古怪的病因?痢疾肯定对应别的什么东西。几个月前,我治疗过一个患严重肠病的年轻人,其他同行诊断为“营养不良性贫血”。我感觉它是癔症,但不愿用精神疗法去治,所以建议他出海散心。几天前我收到一封信,他从埃及寄来的,绝望地说又犯病了,医生说他是痢疾。我怀疑这只是一个刚入行的医生的误诊,他只是被癔症愚弄了,但我也禁不住怪自己是否诊断不明,没搞清疑病之外是否也有肠道方面的器质性病变,所以才治疗无效。另外,“拉稀”听起来还挺像“白喉”的,“白喉”一词没在梦中出现。

但安慰话“拉稀”肯定是我在嘲笑M医生。我想起几年前有一次,他说了一个类似的笑话,关于另一个同事。一个女病人病得很严重,那个同事叫他去会诊。同事觉得情况很乐观,但M觉得必须质疑,因为他发现病人尿蛋白。同事并未担忧,平静地告诉M医生:“没关系,亲爱的先生,蛋白很快就会排完的。”所以我不再怀疑,这部分梦就是嘲笑那些罔顾癔症的医生。而且仿佛为了确认这种嘲笑,一个想法进入了我的脑子:“M医生的病人(伊尔玛的闺密)说有理由担心自己得了肺结核,他是否知道其症状也可能源于癔症?他是否也诊断出了癔症,或者他被骗过了?”

但我这么恶劣地对待这个朋友,动机何在?解释非常简单:像伊尔玛一样,M医生也不同意我的疗法。所以,梦里我向两人复了仇,用“如果你还没全好,那都是你自己的错”这句话报复了伊尔玛,让M医生说出那句荒唐的安慰话来报复他。

我们都知道怎么感染的。在梦中,这个准确的共识很值得注意,因为前一分钟我们还不知道感染了,是利奥波德诊断出来的。

她前阵子不舒服时,朋友奥拓给她注射了针剂。奥拓确实说过,在短期拜访伊尔玛家时被临时叫去附近酒店,给一个突然发病的人打了一针。打针让我再次想起那个不幸的朋友,滥用可卡因中毒死亡。我的建议本来是,撤掉吗啡后口服可卡因,结果她回去之后马上就注射了可卡因。

丙醇,大量丙醇,丙酸。我到底怎么会这么想?做梦的那天晚上,当我写完病历后,妻子开了一瓶酒叫“阿娜纳斯” ,是朋友奥拓送的礼物(他实际上有个习惯,一有机会就送人点儿东西,我希望将来他娶个老婆能治好这个病)。这酒的杂醇 气味过浓,所以我拒绝饮用。妻子说:“那给佣人们喝吧。”而我很谨慎,所以慈善地反对:“他们也不应被毒死。”现在分析,杂醇显然激活了我记忆中的整个系列:甲醇、丙醇等,也就为梦中的丙醇做好了准备。当然这里我做了替换,我闻到了戊醇,却梦到了丙醇,但这种替换是可以允许的,尤其是对擅长有机化学的人来说。

三甲胺。我梦到的配方中有这种物质。这明显说明,我的记忆在努力工作。这个分子式还是大字号粗体凸显的,仿佛就是为了说明它比背景重要得多。那么我印象如此深刻的三甲胺到底要表达什么呢?我想起和另一个朋友的对话,我们很熟,他数年来一直熟悉我那时还没成型的理论。当时他告诉我性激素方面的某些观点,他说自己认为三甲胺是性激素代谢的中间产物之一。所以这种物质让我想起了性,而我将大部分神经症的主要原因都归结于这个因素。而病人伊尔玛是个年轻的寡妇,如果我必须为自己没能治好她找个借口,最佳的理由可能就是这条。她的崇拜者们可能会让我别说了,但这种解释和我的梦契合得简直天衣无缝。梦中代替伊尔玛的那个闺密,也是个年轻寡妇。

不知道我在梦中为什么尤其在意三甲胺那个分子式。围绕这个词有很多重要的事情:三甲胺是个暗喻,不仅仅是非常重要的性因素的代称,还指向一个朋友。当我觉得无人支持自己的观点时,一想起他这个知音就备感欣慰。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。他会不会隐藏在梦的故事情节里呢?当然。他是鼻炎和鼻窦炎方面的专家,熟悉其病证,而且科学地揭示了鼻甲骨(伊尔玛喉咙里的三个弯曲物)和女性性器官之间有好几条紧密联系。我曾让他检查伊尔玛,看她的胃痛是不是因为鼻子的毛病。但他自己也有化脓性鼻炎,这让我担心(担忧一直在我梦中若隐若现,挥之不去),它会不会和毒血症有关。而三甲胺正是毒血症中起作用的物质之一。

医生不能随便打这种针剂。这是直接在责备朋友奥拓。我觉得那天下午我确实有过类似责备的想法,当他通过语言和表情暗示他不同意我对伊尔玛的治疗。当时我想的大概是:“他怎么这么容易就被影响了,他下判断怎么这么不负责任?”而且,这句话再次指向因注射可卡因而死的朋友,她对自己的生命太不负责了。我说过,我没让她注射可卡因,我说的是口服。我发现,在指责奥拓时,我再次想起了我女儿玛蒂尔达的不幸,我应当为自己的不负责任受到谴责。很显然,我在寻找自责的案例,同时对我讨厌的人进行报复。

注射器可能也不干净。这是再次指责奥拓,但来源于别处。我有个82岁的老妇病人,每天要给她注射两次吗啡。她目前住在郊区。白天我碰到了她儿子,他说她诊断出了静脉炎。这让我立刻想到,是不是注射器不干净造成了渗透。我很骄傲,两年来从未给她造成一次这样的事故。我当然总是很小心,保证注射器绝对干净,因为我很负责。从静脉炎我又想到我妻子,她怀着玛蒂尔达时因为针筒不干净所以得了血栓。三个相关事件都想起来了,包括我妻子、伊尔玛和死去的那个玛蒂尔达,她们都和针筒不干净有关,很显然能充分说明我为什么把这三个人放在一起。

现在我解完了这个梦。对梦的内容和内容背后的想法进行比较时,难免会有各种感慨,但我在解梦中尽量避免发表评论。梦的含义是自动浮现的。我发现自己在梦中实现了自己的意图,这必然是做梦的动机。这个梦完成了几个愿望,晚上的事(奥拓带来的消息,还有写病历)诱发了这几个愿望。梦的结论就是:我不应为伊尔玛没好的病负责,奥拓才是罪魁祸首。奥拓说伊尔玛并没全好,这激怒了我,梦中我就向他报复,把指责转给了他。该梦让我对伊尔玛的病情免责,因为它将其症状指向了其他原因(确实提供了好几种解释)。梦中发生了我希望发生的情况。所以,梦就是编个故事,满足愿望,梦的动机就是愿望。

人一眼就能明白这些。但从愿望满足的角度看,还能看到梦中的很多其他细节。我向奥拓报复,不只是因为他竟敢跟我对着干。我不仅指责他治疗不谨慎(注射针剂),我还把闻起来像杂醇的劣酒也怪在了他的身上。我找到了一个细节囊括这两个指责,也就是他给人注射了一剂丙醇。但我仍然不满足,所以继续报复,把他和另一个靠谱同事做对比。这样我好像要说:“我喜欢他,不喜欢你!”但我生气的不只是奥拓一个。我还报复了那个不乖的病人,把她换成了另一个更聪明、更配合的病人。我也没放过M医生,我尊重他,但也有相反评价。他对病证的态度(会拉肚子等)显然说明他是个笨蛋。确实,好像我是在用知识更丰富的朋友(告诉我三甲胺知识的那个朋友)来贬低他,就像我用伊尔玛的闺密来贬低她,用利奥波德来贬低奥拓一样。好像我要说的是:把这三个人都弄走,换成另外三个讨我喜欢的,这样我就能为那些干过但不愿承认的事情免责了。梦中我巧妙地证明了,对我的那些指责都是毫无道理的。伊尔玛的病痛不赖我,得怪她自己,因为她不接受我的治疗方案。她生病跟我没关系,因为那是由器质性病变引起的,精神疗法治不好。她的病完全是因为她是个寡妇(三甲胺),我又改变不了这种情况。她的病是奥拓的医疗事故造成的,也就是注射了不对的针剂,而这种事我从来都没干过。她的病是由未消毒的注射器造成的,就像我的老妇病人的静脉炎一样,但我给她打针从未出过差错。我意识到,对伊尔玛病痛的解释,都是为了给我免罪,但彼此并不协调,甚至互相抵触。整个辩护(这个梦就是干这个的),让我清晰地记起来一个抗辩。一个人被邻居起诉,说他送还了一个坏壶。他说:首先,我还的时候那壶还好好的;其次,我借的时候就已经有几个洞了;第三,我根本就没借过他家的壶。这三个解释很纠结,不过还好,只要一条成立,他就可以免罪了。

梦里还有其他几个主题,说的也是我不应为伊尔玛的病负责,但关联就不那么明显了:我女儿的病,还有一个和我女儿同名的病人;可卡因的毒性;在埃及旅行的病人的病况;对妻子健康的担忧,我哥哥和M医生;我自己的病痛;对得化脓性鼻炎朋友的担心,他不在我身边。但如果将这些统统考虑进来,这些想法就能串成一串,大意是:对自己和他人健康状况的担忧、职业良心。我记得听奥拓说伊尔玛的病情时,有种隐隐的不快。之后我发现自己一直在暗地里不停地咂摸当时那个转瞬即逝的感觉,这个感觉成了梦的一部分。奥拓就像对我在讲:“你没有尽到医生的责任,不够认真;你没良心;你答应人家能治好,结果没做到。”所以一串想法就开始为我服务,证明我极其尽职尽责,非常关心亲朋、病人的健康。奇怪的是,其中也包含痛苦的回忆,可以证明我错怪了奥拓,那其实就是我自己的错。这些材料是我的梦的基础,貌似公正,但材料间的串联线索,也就是梦的主题,是不容置疑的。这一堆材料浓缩成了一个东西,也就是我希望和伊尔玛的病脱离干系。

我不想说已经解透了这个梦的含义,或者我解释得完美无缺。我还可以多花些时间,得出更深层的解释,讨论它隐含的更深层的问题,我甚至还可以从几个点出发继续联想下去。但在解读自己的每个梦时,我总有很多考虑因素,让我不再继续解读这个梦。有些人可能急于谴责我的保守,我建议他们自己更大胆地去尝试解析自己的梦。解析出以上这些,我就已经满足了。如果遵循本书阐明的解梦方法,你将发现梦确实是有意义的,绝不是大脑皮层散乱活动的结果(有些学者曾试图让我们相信这点)。这个梦解完后,我们发现,梦可以被认为是满足愿望的一种方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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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第二章 解梦的方法:对一个案例的解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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