兴东市监狱局审讯室内。张志谋和镜子隔着玻璃窗讯问刚刚缓过来不久的潘杰宇。张志谋负责主审，镜子在一旁记录，镜子身旁还架着一台摄像机全程录制讯问过程。

　　审讯室中心处放置了一把受审椅，潘杰宇带着手铐，一脸疲态地坐在椅子上，就像是一名刚刚打败仗的老兵。

　　“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申诉？。”张志谋看着潘杰宇问道。

　　“警察同志，我是无辜的，我是被冤枉的！我要出去。”潘杰宇语气疲惫且急促。

　　张志谋还记得当初在古玩店抓住潘杰宇时，他的眼神是空洞、暗淡无光的，整个人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，无论怎么质询都对答如流，从警那么多年，从没见过一个要把自己往监狱里送的嫌疑人。但现在看来，他终于肯说出他的故事了。

　　“审判结果证据确凿，你也如实认罪了，如果你没什么能说的就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了。”张志谋故意刺激潘杰宇。

　　果然，潘杰宇怔了一下，深深咽了一口口水说道：“因为你们查到的那批象牙不是我的。”

　　“你这样的我见多了，我没时间听你废话！”张志谋继续刺激潘杰宇，故意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，半信半疑的样子，他倒要看看，潘杰宇要怎么说服他，让他相信。

　　“长官，我是个很胆小的人，我从来不敢碰原牙，一根原牙的价值是25万元，只要走私一根就够我蹲五年。所以我只敢进一些象牙制品来卖，量很少，总共进了不到4千克，我之前也赚了一些这种外快，心里想着大不了被抓到也不过判个2、3年，或者缓刑。但你们查到的那批象牙是有人放在我店铺门口，让我代收的，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是原牙。”

　　“不是你的？之前你认罪倒是很干脆啊！”张志谋眼神犀利地说道。

　　潘杰宇双手用力握紧拳头，手背突起一根根青筋，额头冒出密密匝匝的细汗。

　　“我炒股亏了，欠下80多万债务。我今年已经57岁了，还有3年就退休了，我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就算再干个50年，也挣不到80万。现在我只要进来待上几年，就有100万，之前欠的债也一笔勾销，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。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进来以后，会变得妻离子散，家庭破裂。给我母亲造成了巨大的伤害。我更没有想到这就是一个局，我白白被人算计了。”潘杰宇说完，留下了悔恨的眼泪。

　　张志谋和镜子对视了一眼，镜子顿时领会张志谋的意思。

　　“你最好老实交代，这种骗小孩的谎话对我们是没有用的！”镜子厉声说道。

　　“我说的都是实话，是真的，都是真的！自从上次订购的一批象牙制品在口岸被查了以后，我就再也没有碰过象牙。你们查到的那批象牙是有人放在我店铺门口，让我代收的，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是象牙。”潘杰宇迫不及待地解释道。

　　“你怎么知道自己订购的象牙制品在口岸被查了，详细说一下。”张志谋平静地说道。

　　“我去年6月份的时候，跟一个象牙老板订购了1千克的象牙制品，交了1万块的定金给他，说是7月21号就能拿到货。没想到7月20号晚上9点多的时候，他突然打电话给我，说货在口岸被查了，然后马上把1万块定金退给我。我担心会受牵连，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敢碰象牙了。真的，警察同志，求求你们一定要相信我啊！”

　　潘杰宇激动地看着张志谋和镜子，语气里有很浓重的恳求的意味。看来林也行提供的线索是真的，潘杰宇就是口岸象牙案的买家，但是这个接货人又是谁呢？

　　“在古玩店查到的那批象牙是怎么来的，把你知道的详细说一下。”张志谋继续问道。

　　“7月底，大概是7月29号吧，我照常起来开店，在门口突然看到一个大纸箱，我正好奇是谁的，还没等我打开，象牙老板就打电话给我，说门口的纸箱是他留下来的，让我暂时帮他保管着，说是他被仇家追债，要离开兴东一阵子，回来再取。我很好奇里面是什么，也曾想偷偷打开来看看，但上面又有封条……”

　　潘杰宇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他当天马上给我转了5000块钱保管费，从那以后他就没有联系过我。一直到8月13号，他给我打了个电话，说发现手底下有人背叛他。他怀疑自己已经被内鬼捅水了，想我帮他顶罪，我一开始就拒绝了他，但过了几天，我又发现了门口有一个箱子，打开一看是一只血淋淋的狗头，我当时吓坏了！象牙老板之后给我打电话，说会给我100万作为补偿，但如果我不帮他，他就要把我之前购买象牙制品的证据交给海关，同时还威胁会对我母亲和孩子下手，那个血淋淋的狗头就是警告。”

　　张志谋不难想到，线人的手机落入象牙老板的手里，多半就是暴露了，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象牙老板疑心那么重，手段这么残忍，竟然为了保平安，先是收买潘杰宇顶罪，然后假意收买他，好让他尽快抓住潘杰宇，给潘杰宇定罪，顺带销赃。最后再让潘杰宇的家人去举报他“收受贿赂”，给他套一个“包庇罪”。这样一来，和象牙案相关的人都被他处理干净了，真是一石三鸟呀！能有这么深的心机，看来此人不简单。

　　接下来的审问，张志谋要尽可能多的拿到象牙老板的个人信息。

　　“象牙老板叫什么名字？”张志谋问道。

　　潘文杰茫然地摇头说道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
　　“你的通话记录里面，哪个是他的手机号码？你都圈出来。”张志谋问完，给狱警递了一份通话记录清单，示意狱警送进去给潘杰宇。

　　“你们不用给我看了，他是用一次性电话卡联系我的，每次打完电话都让我把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删掉。”潘文杰说道。

　　张志谋心想，这个象牙老板很小心谨慎，反侦察意识很强，看来是个老手了！

　　“他长什么样子？”

　　“我不知道，我们没有见过面。”

　　“呵，什么都不知道？”张志谋哼了一声，话锋一转说道：“你要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，就好好回忆，说点有用的！”

　　思索了片刻后，潘杰宇说道：“对了，他经常去Y国看货。”

　　张志谋继续问道：“知道他是哪里人吗？或者他是什么口音？”

　　“口音？”潘杰宇回忆了片刻说道：“好像……好像是冰城那边的口音，总之是北方口音没错。”

　　“他说话有没有什么习惯，声音有没有什么特点。”张志谋只能转变思路，深挖一下现有的信息。

　　“我……我想想……好像有点印象。他声音有点低沉，沙哑，偶尔会有点干咳。称呼自己“老子，老子”的，脾气不是太好，喜欢爆粗口话。”

　　张志谋拿出手机，播放了林也行发给他的通话记录录音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，他只播放了第一句。

　　“晚上7点，梧桐巷古玩店，帮我抓一条鱼。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，潘杰宇愣了一下，脸部肌肉都在颤抖。他害怕听到这个声音！

　　“是这个声音吗？”张志谋拿着手机问道。

　　潘杰宇咬着牙说道：“没错，就是他！”

　　“除了这些，关于他的一切，你什么都不知道？”张志谋继续问道。

　　潘杰宇点点头，铿锵有力的说：“是。”

　　张志谋陷入了沉思。到从象牙老板主动给自己打电话的行为可以猜测，他不惧怕被警察发现，或者说有信心不会被警察抓住。他明明已经设计好圈套让潘杰宇往里面跳，随便找个人举报一下就行了，却还要冒着被暴露的风险，用线人的手机亲自通知自己抓人，这是一种挑衅的心理，目的是告诉自己：你的线人已经被我控制了，你别想抓住我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