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般情况下，只要不是原则上的大问题，何杰总是听老婆的话。这次也不例外，虽然他很不喜欢走怎么久的路。

　　因为他青少年时期有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，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了，积年累月留下的暗疾已经愈发明显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了。

　　“没问题，我们走过去。请问杜大夫，诊疗费和药费一共是多少？这里还是不能用医保的话，我微信转账给您。”何杰掏出自己的手机，准备付钱。

　　杜娟脸色一沉，对何氏夫妻说：“都这个时候了，还谈什么钱不钱的？赶紧把药送过去！”

　　何清淼见杜大夫真动怒了，马上拉着老公告辞：“非常感谢杜大夫，我们回见！”

　　何杰一脸不解，然而还是习惯性顺着老婆离开了。这次外出避过了李大力保安队长，他觉得保险起见，还是私聊说一声，打个招呼比较好，于是赶紧发了微信给对方留言。

　　出了中医门诊，他们戴好口罩，走在大马路上。

　　何清淼向一脸懵逼的老公解释说：“老中医的性格就是这样的，她不是为了赚钱才开中医门诊的。你想想看，以前我们每次来，一副药吃七天才多少钱？”

　　“好像每次都没超过一百呢……这么说起来，杜大夫虽然每次开的中药材的确是很便宜，但是药效却出奇的好！”何杰有点明白了，没办法，这种人情世故他不如老婆练达通透。

　　何清淼看着这样“孺子可教”的老公，心里的焦虑多少有些缓解。“你赶紧打电话给我爸，就说我们找到平地木了，正在走路送过去。”

　　“我现在不想跟他说话，我怕控制不住情绪，又吵得不可开交……”何清淼坦言自己的顾虑，她如今实在不能跟爸爸心平气和的交谈了。要不是他没照顾好妈妈，也不会让妈妈生病痛苦！

　　何杰叹了口气，只好拿手机拨通了老丈人的电话，和气的说道：“是爸爸吗？我们正走在路上给您送平地木呢，不要担心。”

　　“那你们快点来啊，我等着呢！”那边传来何爸爸的声音，听得何清淼内心的小火苗又烧起来了。她一把从老公手上夺走手机，自己对爸爸大吼道：“路上都没有车，怎么快得起来？飞吗？要不是你当年欠了一屁股债，我们会这么穷吗？”

　　何杰一看这架势，马上把手机抢过来，然后对何爸爸说：“等我们过来再说，先挂了，拜拜。”挂断电话后，他转头对老婆细声细气的说：“爸爸这么大年纪了，不要老是刺激他。都过去那么久了，你不是也挺过来了吗？”

　　“你说得倒是轻巧，可是你又没经历过！”何清淼已经情绪失控，进入了愤怒状态，逮着谁都能挑出错处喷几句的。

　　何杰深吸一口气，紧紧的闭紧嘴唇，狠狠的咬紧牙根，将怒气压在心底。这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老婆，这个世界上他必须忍受的女性。

　　看着老公的表情和动作，何清淼知道自己错了，还害得老公生气了。“对不起，是我错了，不该迁怒你……”她低下头，诚恳的向老公道歉。

　　“唉，算了，你就这急脾气，什么时候才能改哦……”何杰摸了摸老婆的头顶，手感柔顺，“快点走吧，路上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。少说几句话吧，口罩戴着怪憋气的。”

　　他们相距一米，肩并肩走在宽阔无人的大马路上。平时车水马龙，人来人往的主干道，现在一个人影都没有。

　　偶尔有一两辆私家车驶过，司机驾驶座前的玻璃上，搁着一块长方形的塑封证明：xx防疫指挥部。

　　武汉这地方，原本是冬天冷，夏天热，在过年前后一般都已经到了下雪的日子。但近年来随着全球气候变暖，武汉的冬天越来越频繁出现暖冬，要到春天才会随着“倒春寒”的到来下几天雪。今年也不例外，气温至今就没到过10度以下。在疫情爆发之前，街上原本人来人往，公交和小车呼啸而过，可现在……

　　何清淼摇了摇头：不能再多想了，眼前的情景越看越是让人触景伤心啊。

　　“不行，您没戴口罩不能进来！”何清淼听到路边传来急切地大叫声，她侧身一看，原来是一名没戴口罩的中年男子正试图进入路边的一家便利店里，被两个男店员阻拦。“昨天政府就发通告了，规定市民佩戴口罩才允许进入公共场合。”

　　那人身材高大，足有一米八几，但衣着寒酸，头发油腻打卷，说话时有些中气不足：“可是俺买不到口罩啊，俺家没得东西吃了……要不，你们把东西拿给我可以不？店里都有些啥？”

　　店员有些焦躁：“我哪有那个工夫！店里我一个人忙上忙下，屁股都忙成车轱辘了！你自己看着买！”

　　中年男子踮起脚尖张望着。然而店内的光线并不好，加上货架离门口都有段距离，他半天也没说话，似乎没能找到想要的食品。

　　何清淼停下脚步，摸了摸口袋，朝老公望去。何杰知道她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，于是点头说：“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。”

　　她展颜一笑，小心翼翼的摸出口袋里备用的一只一次性医用口罩，那还是去年妈妈给自己的。

　　“您拿去用吧。”她尽量伸直胳膊把口罩递给男子。

　　对方先是很惊讶，然后神情狂喜的接过，连声说：“谢谢，谢谢……”

　　摇了摇头，何清淼催促对方道：“赶紧买了回去吧，家里人还等着米下锅呢。”

　　她正准备离开时，被其中一名店员叫住：“我们店里虽然没有口罩和酒精了，但还有6瓶84消毒液呢，要不你进来买些吧？”

　　“咦，多谢，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呢！家里的84消毒液只剩下几十毫升了。”何清淼高兴地拉着老公进入便利店。

　　在店员和何杰去拿消毒液的当口，何清淼兴奋地发现，不少开袋即食的鸡胸肉正在买一送一，这样算下来，可比买新鲜鸡胸肉划算了。等她把鸡胸肉买了一些，老公包着6瓶84消毒液，准备包圆了的时候，一名戴着口罩的妇女匆匆而来。她冲进店里，转头扫视一周，然后一眼盯住何杰手中的消毒液，喘着粗气冲了过来，惊得两人躲闪不迭。她大概是意识到现在的状况不对，停下脚步，大声的喊道：“呼呼，小伙子，不好意思啊！你能不能分一半84把到我吧？我家里冇得消毒的了！”

　　何杰看了眼何清淼，见到老婆点头后，拿出3瓶给了对方。

　　之前的中年男子也望了过来，可能因为之前给了他口罩，现在不太好意思开口要84消毒液了。何清淼见了，从老公手里拿出一瓶84消毒液塞给了他。在对方千恩万谢中，何氏夫妻付清了账单，快步走出便利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