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惩戒（一）
从于奎的办公室里出来，便听到一阵呼天呛地的声音，分明有人在分驻所的门外嚎淘。
两个人走出分驻所的院子，便看到有一群人聚在门口的一棵光秃秃的杨树之下，挤.进人群，便见到树下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，篷头垢面，身边还拉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子，跪在地上，一边哭，一边诉说着。边上两个警察站立左右，不时地发出几声如训狗一般的斥骂。
苏运昌和李虎觉得都很奇怪，苏运昌问着边上看热闹的人，一个老汉叹了一口气，看了看那两个警察，又看了看那个老妇人，却是将他们拉到了一边，显然是不愿意被那两个警察听到。
“这个老太婆是杨堤的，他儿子几个月前打了去收粮的维持会的人，被这些警察抓了，送到了县里，据说被鬼子送到满洲去挖矿了！这一老一小没钱过年，每天都会跑到分驻所来要他的儿子！”
说着，这个老汉又是一声叹息，摇着头走开了。
苏运昌知道，这些维持会的人和伪军警察，很多时候都是会助纣为虐的，那些被他们认为不服从他们的人都是刁民，然后找各种理由将之送给日本人来处理。而往往这些人，也都会被日本人用车拉走，也不知道拉到了哪里去，后来经过有在日本人那里做事的人传出来话，说是都运到东北去挖矿了。有的人甚至被送往日本本土，去充当不花钱的劳力。
“这帮狗汉奸！”李虎不由得握紧了拳头。
苏运昌连忙拉住了他的手，生怕他的话被别人听到。
李虎也觉察出自己的失言，忙转头四下里察看着。
却在这个时候，有人喊了起来：“那前面的不是苏兄弟吗？”
苏运昌顺声看去，却见到老街的街口处，正走过来一个穿着棉布长衫、戴着眼镜的人，正是昨天在车上相遇的高玉崎。
虽然明知道高玉崎的父亲就是镇上维持会的会长高长山，也算是一个汉奸了，但是在此时，苏运昌也只得脸上堆出笑容来，对着高玉崎拱手道：“原来是高兄！”
李虎有些不愿意，只是跟在苏运昌的身后，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冷哼。在他看来，这个高玉崎的嘴也是够多的，他们在车上抢了土匪一把枪，还没有等到他们怎么着呢，就被高玉崎先告诉了于奎，若他们没有过来交枪的话，只怕于奎真得会去找他们的麻烦。
“苏兄弟和这位李兄弟，是这过上交枪的吧？”高玉崎很是聪明，看到他们从警察分驻所里出来，马上便猜到了他们的目的。
苏运昌点着头，又道：“我们还在这里重新办了两张良民证！”
高玉崎点着头，却又问道：“你们办证他管你要了多少钱？”
“每张五元钱！”
高玉崎不由得骂道：“这个于奎，真他娘的黑，若是到县里去办，超不过一块钱去！”
苏运昌道：“算了，他是本土本乡的治安长官，总是要有点好处不是？”
高玉崎轻蔑地道：“当初我若不是看在同学的份子上，替他美言了几句，他又哪里有如今的风光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黑皮狗而已！”
黑虎狗，这是老百姓对警察的骂称。
苏运昌不由得问道：“高兄为何会这么说呢？难道高兄是县里的高.官？”
高玉崎笑了笑，摇着头，道：“那却不是，我只是一个翻译官，在日本的宪兵队里作事！跟宪兵队的毛利队长关系比较好。”
苏运昌和李虎都是一愣，忽然想到在汽车上的时候，刀疤脸穆老三一眼就看出高玉崎是汉奸来，但是，当时苏运昌是看在老乡的面上，挺.身而出，维护了他，如今想想看，当真得是自己瞎了眼睛，他还真得就是汉奸。
见到苏运昌在发愣，高玉崎好像也是想到了什么，他尴尬地笑了笑，道：“这个年月里，大家都是要混口饭吃的，不是吗？虽然我在县的宪兵队里任职，但是真得没有跟那些日本人，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！”
苏运昌呵呵笑着，没有什么。
李虎粗生粗气地问道：“昨天你为什么也在天津开过来的车上呢？”
高玉崎道：“我那是往天津办一点儿事，往那边送了一封信，正好趁着年前回家里小住几天，过两天还要回县里去复命。”说着，又看了看他们两个，道：“今天真是赶得巧了，既然在这里遇上了，也快到中午了，到我家里的去小坐一下，如何？”
苏运昌摇着头，客气地道：“算了吧，以后有机会再来讨扰！”
高玉崎却异常地热情，道：“两位兄弟别太客气，昨天要不是你们帮忙，我这条命可能都会被那几个土匪拿去了！”说着，又想到了什么，对着苏运昌道：“也是正好，我妹妹也在家里，昨天回来的时候，跟她讲到了你，她现在还记得你呢！当初你们去县里上学，曾一起坐过好几回的船呢！”
苏运昌怔了怔，马上想到了高丽丽来，那是一个他很有好感的姑娘，只是有几年没见了，也不知道她如今又如何了。
李虎却是向着苏运昌眨了眨眼睛，点了点头。
苏运昌知道李虎的意思，他们迟早还是要往高长山的家里来走一遭的，哪不如趁着高玉崎的邀请，前往高家实地查看一下情况，或许以后也有用的到的地方。
他故坐着迟疑，还是没有马上答应，道：“这样有些不好吧？我们什么也没有带，空着手去见令尊大人，有些不妥！”
“苏兄弟说得哪里话来？你又不是去求我爹办事的人，你我也算是一见如故，我只当交你这个朋友，哪里有那么多的客套？”说着，已然拉着了苏运昌的手，便往他的家里走去。
却也在这个时候，于奎从警察分驻所里出来，一眼便看到了高玉崎与苏运昌，不由得叫了起来：“那不是高老弟吗？”说着，便赶了过来。
高玉崎紧皱着眉头，低声对着苏运昌道：“一会儿，你别说我请你到我家去，这家伙一直想去我家，我可是挺讨厌他的！”
苏运昌却有些好笑，既然高玉崎这么讨厌于奎，却为什么要跟他讲那么多的话？连他们的从土匪那里抢了一把枪，也要告诉于奎呢？
